五年後的重逢已經讓穆凡能夠坦然麵對，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青澀單純的少女，而他也在困苦的環境中得到了足夠的磨練，心態早就不是從前。
洗完一大摞碗盤放進消毒櫃中才能下班，這是得罪了胖經理所遭受的懲罰。
臨近午夜的城市，正逐漸沉寂下來，五光十色的霓虹背後，就像一片被人遺忘的荒涼廢墟。
應該是不久前下過一場暴雨，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垃圾腐爛的臭味。起了一陣微風，拂動燥熱的身軀，帶來幾分愜意的清涼。
被暴雨洗滌過的天空異常的透徹，竟然有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懸掛在由密密麻麻的樓群構築而成的峽穀間。
從小，穆凡就對月亮有種畸形般的迷戀，據齙牙叔講，他幾個月大的時候，隻要一看到月亮就會開心的笑個不停。桂叔一輩子單身，沒有做父親的經驗，經常會被一個毫無征兆哭泣的嬰兒折騰得焦頭爛額，後來他總結了一條規律，隻要讓孩子看夠月亮就會聽話一段時間，於是每個有月亮的夜晚，清水寨的人們就能看到桂叔背著小背簍竹林邊清水河畔遊蕩，僅僅因為孩子不止喜歡看月亮，還喜歡那種愜意的搖晃。
這樣的往事在穆凡看來不止是感動，其實還有這某種觸及心靈的酸楚。
來海州之後沒有太多機會看月亮，因為忙碌的生活，混濁的空氣，漂浮在天空的陰霾，以及無處不在的光汙染都讓欣賞月色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
出了私房菜館，穆凡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坐在馬路牙子上，抽著煙凝視著很久未欣賞過的月色，這一刻他的心情異常的平靜。
一輛紅色而不張揚造型古樸內斂的車緩緩的滑行到麵前，車窗降下，露出那張美得令人不敢直視的臉。
“嗨！”
“嗨！”
就像高中時每一次不期而遇那樣打個簡單的招呼，不過這次不是無意間的邂逅，她是特意在等他。
“我從你的經理那裏拿到了地址，便在你住的小區外等了許久，結果你在這裏看月亮。”她下車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抬頭望著那輪明月，說道：“我也挺喜歡看月亮，聽我媽媽說，小時候隻要一看到月亮就特別的乖。”
“是嗎？”穆凡笑了笑，想想自己幼年那些雷同的情節，他不想說這是什麼巧合和緣分，因為說出來可能帶有某種暗示或者會被當做製造某種親密氣氛的借口。
“當然是真的。我總覺得月亮具有某種魔力，很親切和溫暖，就像家一樣——而且非常巧合的是我的生日正是中秋節。”
“那裏可是逃婦的聖地。”
“逃婦的聖地？”
“傳說世間最美的女人背叛她的丈夫逃到了那個地方。”
“你是說嫦娥？”她撲哧一聲笑了：“五年不見，你變了許多，當初你看起來很木訥很沒趣味，現在都能一本正經的講俏皮話了，你是在誇我跟嫦娥一樣漂亮？”
“人都是會變的，難道你沒有變？”他的笑容勉強，甚至有點苦澀，他曾經答應過她母親不會再跟她來往，更不會死皮白咧跟她發生任何不應該發生的感情，那並非人格遭受到極大羞辱之後衝動做出的承諾，他的心並不是極易破碎的玻璃，也並不是因為她高不可及的家世而在極度自卑中痛苦的妥協。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懦夫，卻又不得不承認她母親說的那些話是正確的——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她感覺到他情緒上變化。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嗯，你的同學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