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1978年的夏天,東山縣王家廟村的農民們個個都喜氣洋洋,因為今年的喜事特別多。老天爺似乎順應民意,改掉了往年的壞脾氣,風調雨順。現在,正是小麥收獲的季節,遠遠望去,田裏的麥子就像一大片一大片的金子鋪滿大地,散發著醉人的芳香。這對於幾十年來飽受貧困折磨的王家廟來說,簡直就像天上掉了一塊大餡餅。

你看,這天近中午了,麥田裏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們戴著草帽,穿著背心短褲,揮舞著手中的鐮刀,一邊割麥子一邊相互聊天,聊今年的收成,聊村裏發生的新鮮事兒,大家沉浸在歡聲笑語中,嗓門最亮的要數王七爺,隻聽他笑嗬嗬地對大家說:“我小的時候天下大亂,年輕的時候日本鬼子進中國,後來來了共產黨,老百姓才好不容易翻了身。我這大半生就沒消停過,我原以為這輩子是受罪的命,誰想到老了,老了,倒趕上好年景,就是死了也不屈了!”

話音剛落,胖二嫂搭碴了:“七爺,您可死不了,您看您這體格,多壯實,至少能活到九十九,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二嫂你會相麵啊?那你看我能活多大?”旁邊的小順子說。

“你呀,兔子尾巴長不了!”二嫂一句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七爺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轉過臉來看看,衝著旁邊地裏正在幹活的小夥子叫道:“躍華,別幹了,歇會兒陪七爺我嘮嘮嗑。”

“哎,來了!”小夥子答應著,來到七爺跟前,兩人在地頭的大樹底下麵對麵坐下。

小夥子一米七五的個子,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身,上身穿著土黃色的背心,下身穿著灰色的短褲,上麵還打著補丁。往臉上看,黑黑的瓜子臉,濃濃的眉毛,雙眼皮,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上海口。長相雖說算不上美男子,卻能給人一種厚道踏實的感覺。他叫王躍華。

王躍華今年二十二歲,父親十年前就因為饑餓而去世了。他的母親人稱王三娘,把他拉扯大。躍華從小就聰明,學習成績在班裏一直名列前茅。後來因為家庭困難,初中畢業後就輟學務農了。他平時少言寡語,但勤快肯幹,莊稼地裏的活兒沒有他不會的,鄉親們都很喜歡他。

七爺掏出煙袋鍋,裝上一袋煙,點著了,抽了兩口。問:“躍華,聽說有人給你介紹個對象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

“你們見過麵沒有?”

“見過了,昨天她到我們家看了一下。”

“她同意了沒有?”

躍華輕輕地搖了搖頭。

“為啥?”

“因為我們家窮,住的是土坯房,家裏連一樣像樣的家具也沒有。”躍華一臉沮喪。

七爺氣的把煙袋鍋往地上一磕,罵道:“娘的,她是嫁人還是嫁財?窮人咋了,窮人就一定一輩子受窮嗎?躍華,別恢心,就憑你這勤快勁兒,日子一定會富裕的,她沒看上你,是她沒這個福分這樣吧,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給你找一個合適的。”

聽七爺這麼一說,躍華鬱悶的心情好了一些,正說著,忽聽得遠處有人大喊:“躍華哥,不好啦,三娘出事了!”躍華一聽,噌的站了起來,定睛一看,遠處,跑來一個姑娘滿頭大汗,邊跑邊喊,她正是躍華的鄰居李月娥,躍華趕忙迎了上去,急切地問:“我娘怎麼了?快說!”

此時,正在幹活的人們也都放下活計,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咋啦?出什麼事兒了?”

月娥喘了半天氣說:“躍華哥,三娘給你送飯,過村西頭小橋的時候,不小心跌到了橋下,起不來了!我從姥姥家回來,剛好看到,就跑來給你送信。你快去看看吧!”

躍華聽完扭頭就往村西頭跑,月娥連忙跟去:“躍華哥,你慢點,等等我!”七爺不放心,領著大家也跟著跑去了。

躍華拚命的往前跑,耳邊的風呼呼的響。因為他知道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一旦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該咋辦?躍華記得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就獨自撐起了這個家。每天早起晚睡,忙完了家裏忙地裏。背駝了,腰彎了,皺紋早早的爬上了臉,可是他從來沒有掉過一滴淚發過一句牢騷。躍華跑到小橋下,看見母親竟正抱著右腿痛苦的呻吟。這橋是用木板鋪成的,年久失修。橋下是一條曲曲彎彎的小河,河水並不深,剛才三娘就是踩翻了橋上的一塊木板,掉到橋下了,幸好現在河裏沒有水,躍華抱起母親,大聲叫道:“娘,你摔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