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確信無疑,美女張氏就是他要找的女人。強扭的瓜不甜,他努力克製著自己,姿態優雅地送走了她。然則回到家中,他卻立即陷入了相思的痛苦之中。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整夜,到淩晨才渾渾噩噩地睡去。醒來已是申時,坐在床上又想了半個時辰,索性來找養父高俅。
卻說高衙內,原本是高俅的叔叔高三郎的小兒。最初,他們這個家族都很窮。那高三郎卻是個勢利眼,看著高俅發跡成了高太尉,便察言觀色,把這個可愛的小寶貝當做禮物過繼給了自己的親侄子。高俅與高衙內,也因此從堂兄堂弟變成了養父養子。高俅便有了一個繼承香火的兒子,高衙內也有了一個有權有勢的爹。
兒子要找女人,這也是關乎到香火問題的大事。雖說他身為衙內,這些年總在尋花問柳,但卻是第一次談到婚姻。高太尉饒有興趣地聽他陳述完自己的想法,哈哈笑道:
“我兒想要娶親,說明你長大了,成熟了。我這個做父親的,哪能不支持你呢?”
“然則這個張氏,到底是個有夫之婦。”高衙內為難地說,“她現今的老公林衝,也頗有些武藝。不知如何是好?”
高太尉說:“這件事確實有些棘手,還得好好做一個局才行。難得我兒對那張氏如此上心,我便來精心做這個局,管教我兒稱心如願,娶得美婦而歸。”
做局是一門大學問。高衙內前日私會張氏,便已做得一個好局。而今高太尉老謀深算,又做得一個好局。老子曰:“將欲翕之,必故張之;將欲弱之,必故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中國亦有成語曰:“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高太尉“與”得精彩,“取”得漂亮,堪稱是做局之高明者也。
其所“與”者,乃是一口寶刀。他先叫人化裝成一位陌路的好漢,穿著一件舊戰袍,抱著這口寶刀到街上等候林衝。等到林衝經過閱武坊巷口時,那漢子故意自言自語地叫道:“偌大一個東京,沒有一個識貨的,屈沒了我這口寶刀!”他反反複複地叫喚,便引起了林衝的好奇,回頭看時,果然是一口清光閃閃的寶刀。林衝又驚又喜,問他多少錢。那漢子頗懂營銷策略,標價三千貫,而後大打折扣,以實價兩千貫出手。林衝討價還價,願出一千貫。那漢子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我也是急等著錢用,一千貫就一千貫吧!”如此,林衝僅以三分之一的價錢,便得到了那口價值連城的寶刀。
“與”過之後,便要“取”了。林衝還在興致勃勃地把玩那口寶刀哩,卻見得兩位軍官上門叫道:“林教頭,高太尉聽說你得到一口寶刀,很是羨慕。因此想要你送過去,讓他也見識一番。”林衝哪知是計,跟著兩位軍官便來到了殿帥府。進到廳前,又往後院走。林衝有些猶豫,但兩位軍官卻說高太尉就在裏麵等他。又過了兩三重門,進到白虎堂前。兩位軍官借口前去稟報高太尉,轉眼逃得無影無蹤。可憐林衝已經落入局中,仿佛等待屠宰的羔羊。
原來這白虎堂乃是軍機要害之處。林衝抱著一口寶刀,深入白虎堂,已經嚴重違反了殿帥府的法紀製度。高太尉先做一個局,然後以法紀製度論罪,這便是某些曆史學專家所說的合法性傷害。正當林衝惶然不知所措之時,高太尉從外麵進來,大聲叱責道:
“好個林衝,你持刀擅闖白虎堂,莫非要刺殺本官不成?”不由分說,喊出一班士兵,將林衝五花大綁地捆了,投入了開封府的大牢。
至此,林衝家中隻剩下一個孤單單的張氏,正好方便高衙內趁虛而入,把那個如花似玉的張氏“取”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