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陽的第一抹光輝照亮天邊的雲朵時,風便會從北方的湯穀裏湧出,攜著彩雲的裙邊,循著飛鳥的翅痕,幻想著能用它的涼爽來撫平人們心中對戰爭的不安和恐懼,最終卻隻能無奈的消散在南方的奈何海上。
而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正是在奈何海的中央,是個連風也刮不進來的孤島。
如果你想在這裏活下去,那就沒心沒肺的活著。白天睡覺,晚上狂歡,不要有幻想,不要帶著僥幸!
如果這番話還不能斬斷你那向往自由的翅膀,那就看看島四周陰冷如九幽黃泉的千裏鬼霧,看看那鵝毛不浮的萬丈死水,看看那海灘上頂禮膜拜的妖族。
海上的鬼霧連最出色的占卜師都會迷失方向,死水連最善泳的黑水龍族都隻會溺斃其中,而那些可憐的妖族,就隻會日夜祈禱著這片海能隔斷所有人對它的貪欲,給他們帶來永遠的和平、虛偽的長生。
看得久了,這些現實就會告訴你們,這個海島上是沒有希望的。進來了,就再也別妄想著能離開。”
這十年來,白夜每次都會用這段話來介紹這個叫做“扶桑”的海島。同樣的事情做了十年,就會變得麻木,變得冷淡,也會變得絕望,就像這十年來她所迎來的各族質子們一樣!
看著他們新奇,看著他們掙紮,看著他們迷茫,看著他們絕望——直到崩潰。一如破繭成蝶般美麗的令人心碎,卻又脆弱的經不起風吹雨打。
剛來那會兒,他們總是用亮晶晶的眸子望著她,眼中的光芒是期待,是希望。可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的東西,怎麼給予別人?
於是,她開始變得冷漠,變得淡然。就連心中偶爾泛起的漣漪,也在她的自我安慰下變做平淡:也許隻有這樣,才能獲得心靈的平靜吧!
原本認為,她會一直這麼冷漠下去,迎來的質子們也會在她的冷漠中變成無欲無求的青燈古佛。然而卻沒有想到,就在十年後的今天,在她淡淡的說完這些例行的話語後,就被一個弱弱的童聲打破了她所有的冷漠。
“什麼是風?”那個童聲好奇的問道。
她皺著眉頭尋聲望去,一個亮晶晶的眸子便浮現在她的眼前。
好奇,興奮,高興,歡快……
在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之前,她很難想象人的一個眼神裏能傳達出那麼多的快樂。眼見著那個孩子從寬大的衣袖裏伸出手掌,陽光便來到了他的手掌上。
那雙手掌是透明的白,仿佛從來沒有見過陽光,就像是黑夜裏飄忽的遊魂。那抹光是燦爛的亮,被那雙蒼白的手捧在掌心裏時,卻像是一尾魚歡快的遊進了水裏。
於是那個孩子更加開心的笑了,雙手像捧著珍寶般捧著那抹光,滿足的笑道:“光被我捉住啦!”
夕陽透過樹影,在他的側臉上留下斑駁的痕跡。他在樹下笑,她在屋簷下流淚。
隻是和這十年來不同,這淚,苦中帶著甜。
終於等到他了——那個在黑暗的國庫裏生活了十年的魅影風族皇子晨曦!
……
十年前的她,也同眼前的這個孩子一般大小,也還是個孩子。隻是那時的他才悄悄的誕生在皇宮黑暗的國庫裏,而她卻和老師一起,住在懸崖上陽光明媚的白塔中。
懸崖很高,從懸崖上往下望去,下方原本宏偉的風族皇城就變成了一個個的小方塊。白塔也很高,每次她從窗前伸出手去時,就能摸到天空中漂浮的朵朵白雲。
在她的記憶裏,風族的帝王和子民們都會恭敬的稱呼老師為國師,而那座白塔,也是為了便於老師占星而舉全國之力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