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王蕭奐,曾經是南朝齊國的尚書左仆射。他誠摯地相信佛法,而性情卻最嫉妒。
有一天,他在書齋內讓愛妾給他修整胡須。忽然有一隻烏鴉叼著一顆黃梅,飛到了院子裏,來到書齋前,便把那顆黃梅扔了下來。蕭奐懷疑愛妾和別人有秘密約會,擲果子作為暗號,便派奴仆到門外察看。事有湊巧,奴仆剛來到門口,便見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籬笆旁邊漫步。奴仆便追上去,打算抓住他。那人見有人追來,害怕無端地受到誣蔑,就急忙逃跑了。奴仆回來把見到的情況告訴給蕭奐,蕭奐說:“這不就是證據嗎!”於是便把愛妾抓起來拷打,逼她招供。愛妾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反複辯白,可是蕭奐就是不信。他竟讓人把她拖下台階,拷打致死。臨死之前,愛妾解開衣帶發誓說:“今天我死得實在是冤枉!如果還有天理,我一定要讓上天知道,為我報仇。”後來,蕭奐便常看見那個愛妾來喊冤。
愛妾死後不久,蕭奐調任為雍州刺史,性格更為狂暴了,就像有人唆使他那樣似的。有一次,他竟無緣無故地把府裏長史打死了。因為他長時期這樣狂虐暴戾,就惹得很多人不滿。劉興祖便誣告他想要謀反,禦史中丞孔稚圭將這一情況上奏給了皇上。齊世祖便派中書舍人呂文顯、直閣將軍曹道剛率領禁衛軍去逮捕蕭奐。蕭奐的兒子蕭彪,平素是出名的強悍。他和蕭奐的女婿殷叡勸蕭奐說:“呂文顯和曹道剛今天來抓您,怎麼沒有見到皇帝的詔令呢?恐怕有詐。我們應先發製人,把他們抓起來,派快騎送到京城,奏知皇上。”蕭奐聽從了他們的意見,組織了一千多人,關城拒守。蕭彪則帶著另外的人馬出城和官軍交戰,可是他戰敗了,逃到寧蠻。長史裴叔業又在城裏叛變,殺了蕭奐。當時人們都以為這是蕭奐的愛妾在報仇。
嚴武逃妾
嚴武是唐代的西川節度使。他年輕的時候,仗著氣盛曾做過一些俠義的事。
嚴武在京城居住的時候,有一位當軍使的鄰居。這位軍使有個女兒,容貌俊美。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嚴武看見了她,心中十分愛慕,便用金錢賄賂了她身邊的人,把她誘騙到自己家裏。一個月以後,嚴武又偷偷地帶著她逃跑了。他們出了東門,想跑到淮河、泗水間躲避起來。
軍使突然不見了女兒,焦急萬分,便嚴厲詢問女兒身邊的人。那個接受嚴武賄賂的人自知隱瞞不住,便向軍使交待了誘騙他女兒的經過。軍使聽了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拐騙良家婦女!於是便報告給了官府,而且上奏給皇帝。皇帝下詔,命萬年縣捕賊官親自去捕捉。捕賊官接到詔令,一刻不敢耽誤,立刻便開始行動,每天都查訪好幾個驛站。幾天工夫便有了眉目,查到了嚴武的行蹤。
嚴武帶著軍使的女兒逃出京城以後,慌慌張張地來到鞏縣,想從那裏坐船跑掉。可是剛登上小船,就聽說捕賊官要到了。他擔心逃不掉,竟用酒把軍使的女兒灌醉,半夜的時候,解開琵琶弦,用琴弦把軍使的女兒勒死了,隨後又把屍體沉到了河底。第二天捕賊官果然來了,他們把嚴武乘坐的小船裏裏外外搜了個遍,也沒有見到什麼可懷疑的東西。
後來,嚴武做了劍南節度使。他生性強悍,更不相信什麼鬼神巫祝之類。如有人和他談這類事,他就要將這個人判罪。嚴武身患重病的時候,他的部下曾有人勸他祈禱鬼神消災彌禍,他大怒,竟將那人推出去罰打了四十大板。可是有一天中午,突然有個道士來到了嚴武的官署。他自稱是峨嵋山來的,要見嚴武。守門人知道嚴武不信神仙道士,就不讓他進去,也不敢向嚴武報告。可是道士厲聲高叫,非要進去不可。守門人無奈,隻好進去稟報。嚴武聽了覺得很奇怪,就讓守門人把道士領進來。道士進了嚴武的官署,剛上台階,就大聲嗬斥起來,好像在跟人辯論,很久才停下來。他來到嚴武的病床前,寒暄之後,道士對嚴武說:“你有病,已經命在旦夕。你的冤家就在身邊,為什麼還不懺悔,上香祭祀來道歉呢?你怎麼這樣固執?”嚴武大怒,還沒等他說什麼反對的話,道士就又說:“你想一想,有沒有做過負心殺害人的事情?”嚴武想了想,說:“沒有。”道士說:“那我剛才邁上台階的時候,為什麼會有個冤死鬼向我控訴呢?開始我還以為是什麼山精鬼魅在你身上作祟,就嗬斥責罵她,可是她還是不離開。她告訴我說:‘我是被嚴武冤殺才死的。現在上帝有旨意,讓他和我一起去,為我申冤。’”嚴武惟恐有詐,就問道士:“那個冤死鬼長得什麼樣?”道士說:“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脖子上係著一條像樂器弦一樣的東西。”嚴武聽了,恍然大悟,忙從床上爬起,給道士叩頭道:“您真是個聖明的人,我是冤殺過這樣一個人。您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道士說:“她想見你一麵,你可以當麵求求她。”於是嚴武忙派人打掃廳堂,撤去種種沒用的東西,點上了香。道士讓人把嚴武抬到廳堂門裏,沐浴更衣,手拿笏板,隻留一個童仆在身旁侍候。廳堂外東側有間小屋,道士也讓人打掃幹淨,放下門簾。這一切都安排好之後,道士坐在廳堂外麵,開始作法。隻見他口裏含著清水,連著噴了幾口,便站起來用柳枝掃地,然後又回到座位上瞑目叩齒。過一會兒,就聽東邊的小屋裏傳出了歎息聲。道士說:“娘子可以出來了。”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女子掀開門簾走出來,她披散著頭發,脖子上套著琵琶弦,來到廳堂門口。她用手把頭發往兩邊攏了攏,向嚴武下拜。嚴武見了這個女子,又驚又愧,急忙用手捂住了臉。女子說:“我跟著你逃走,是我的行為失當。但我卻沒有辜負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把我勒死呢?如果是怕被治罪,把我拋棄到哪裏都可以,又何必要殺死我呢?”嚴武嚇得渾身發抖,連連叩頭,表示悔恨,請求女子寬恕。並且表示願意終生誦經為她祈禱超度,厚贈紙錢來作為她冥間的費用。道士也懇切地替嚴武向那個女子求情,可是那女子說:“不行。我含冤而死已三十多年,這些年來我曆盡艱辛向上帝申訴,現在總算得到了上帝的許可,讓我來報這血海深仇了。報仇的日子就在明天晚上,現在是說什麼也沒用了。”說完,便退了出去,剛到東屋門前,便沒了蹤影。道士見到這種情形,便也告辭而去。嚴武知道死期臨近了,忙著安排後事。到了第二天黃昏,果然,他就一命嗚呼了。
“曲娘子”張紅紅
唐代宗大曆年間,代宗皇帝有個嬪妃叫張紅紅。原來她一直跟隨父親沿街賣唱乞討。有一天,他們路過將軍韋青在昭國坊南門裏的住所。韋青在臨街的窗子裏聽到她的歌聲,清亮甜潤,就讓人把她召了來。紅紅來到韋府,韋青見她不僅歌唱得好,人也有幾分姿色,就納她為妾,並且把她的父親安置在後院住下,用優厚的資財供養,吃穿日用不乏。韋青則親自向紅紅傳授音樂聲律。紅紅生性聰明,點到即會,會無不精。一次宮裏有位樂工根據傳統的《長命西河曲》改編了一首新曲,打算演唱給皇帝聽,在給皇帝演唱之前,先給韋青預演。韋青便讓紅紅在屏風後麵聽那個樂工演唱,她邊聽邊用小豆數來記曲子的拍節。樂工演唱完之後,韋青到屏風後麵問紅紅:“怎麼樣?”紅紅說:“都會了。”韋青見紅紅很有把握,便出來對樂工說:“你演唱的本來不是什麼新曲,我有個女弟子早就會唱它。”於是便命紅紅隔著屏風演唱這支曲子,紅紅唱得一點也不差。樂工甚感驚異,懇請她出來相見,見麵之後,又一再對她表示欽佩歎服。紅紅對樂工說:“這支曲子開頭有一聲不大穩妥,我已經把它改正了。”不久,代宗皇帝知道了這件事,便把紅紅召到了宜春院,對她寵愛有加。宮中的人都稱她為“曲娘子”,後來代宗又封她為“才人”。
以後有一天,內史向皇帝奏報說,韋青死了。當代宗把這個噩耗告訴給紅紅的時候,她十分難過,哭著上奏皇帝說:“我原本是個沿街乞討的風塵女子,老父死後能得到很好的安葬,如今又能有幸侍奉在皇上身邊,這都是韋大人賜予的,我不能忘記他對我的恩情。”紅紅終因悲傷過度、抑鬱而死。她如此注重情義,代宗皇帝十分讚賞,追封她為“昭儀”。
十三旦報恩
山西某縣有個年近六十的老貢生,生活十分困苦,連妻子兒女都難以養活。他想到京城裏還有一兩個親友,到那裏或許會得到他們的資助,於是便徒步千裏到京城去找親戚。盡管一路上受盡風霜之苦,終於來到了京城,可是親友卻都不在了。老貢生真是懊悔惆悵、悲痛欲絕,路費已經用盡,回不去了。況且即使回去又有什麼辦法來撫養妻兒呢?想來想去,也隻有在京城尋死這一條路了。可是又一想,就這麼白白地死去也不值得。他聽說京城裏有唱喜劇的最好,不如先去看戲,回來再死不遲。於是,他便漫不經心地到戲院去看戲。
這時正有個名角藝名十三旦的新登台,名震京師。每場演出都有很多富豪顯貴列坐在兩邊,他們以能夠親耳聆聽、親眼觀看十三旦的演唱為最榮幸的事。老貢生來到戲院便也雜坐在這些貴人們中間。過了一會兒,簾子挑開,十三旦登場了,台下的喝彩聲不絕於耳。老貢生正凝神觀看之間,忽然有人送來一筒水煙,貴人們都側目注視。老貢生還以為是戲院裏的慣例,就漫不經心地接過來吸食。又過了一段時間,十三旦的戲已經唱完。老貢生正吸著煙,忽然有位少年來到自己麵前半跪請安。老貢生很驚訝,不知所措,忙問這位少年是何人。少年站起來,垂手而立,很恭敬地回答說:“我就是剛才在台上唱戲的十三旦,老先生您不就是山西某縣某村的某某老先生嗎?我原來在鄉下曾跟從先生讀書,每次要被老師責罰鞭打時,都虧了先生保全。我能有今日,常常想到先生的恩德和為人,沒想到方才在台上竟然看到您在這裏看戲。不知道您是何緣故有時間來到這裏,所以特地來給老先生請安。”老貢生仔細回憶一番,當年在鄉下還真有這麼一位少年。十三旦又詳細地詢問了老貢生的住址,並且說他現在很忙,不能久談。今夜十二點以後,一定派人接先生到家裏,那時再細敘過去的恩情。老貢生聽了又驚又喜,更是不知所措了,隻有連聲答應。十三旦隨後又來到各個達官貴人麵前,一一寒暄應酬。
老貢生回到客店以後,吃完晚飯就坐在那裏等候。可是時鍾敲過了十二下,也不見有人來接。直到淩晨四點,仍舊沒有一點消息。老貢生逐漸起了疑心,認為自己已是窮困要死的人了,怕沒有這麼大的福分。又想:唱戲的藝人大多是說過的事便忘,我在這裏傻等,不是太癡了嗎?想想不如一死了之。正當他解下腰帶想懸梁自盡的時候,忽然聽到如雷的敲門聲,店主人從夢中驚醒,忙去開門。隻見門外有三四盞燈籠,兩三輛大轎車,隨行的兩個人急著打聽山西某客官是否住在店裏。於是店主人便對他們指示了老貢生的住所。來人敲開老貢生的門告訴他,主人讓他們來接先生,車就在門外,請他帶上自己的箱籠行李。老貢生說自己身外並無多餘的物品,就隻身隨來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