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坐立不安地等了足足有三個小時後,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的。腳步聲走到廠門口的時候,略略地有些遲疑,但很快父親便聽見女孩說:記得要將眼睛慢慢睜開,你或許會對光亮有些不適,但片刻之後便會好起來的。父親幾乎聽不見女孩的聲音了,他內心的狂喜像機器一樣轟鳴著,那一刻,他隻想看到心愛的她。
父親就這樣在睜開眼睛的時候,怔怔地看了女孩足足有五分鍾,而後他終於想起,在來山村的第一天,他們就曾經見過麵的,是在山道上。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沒有想到竟在這裏又意外地重逢。上天竟是這樣地厚待父親!那個女孩臉上的緋紅,讓父親確信,她定是也如他一樣地愛上了自己。那還有什麼可以遲疑的呢,父親立刻做了這一輩子他最英勇的決定,他說:我可以請教你幾個字的讀法嗎?說完了便拿出手心裏發燙的紙條,上麵寫著:我可以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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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就這樣與母親相愛了,山村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他們愛情的足跡。但母親卻是很少帶父親去鄰村的診所,父親因為工作繁忙,也很少再去鄰村,他們隻是在兩村相隔的河邊,偶爾依偎著回想那段浪漫的時光;想起那個河對岸的診所裏,曾經藏了多少彼此無言的相思。
這是父親敘述的版本。我曾經試圖向母親求證更多溫馨的細節,但她從來都是笑著拿話岔開去。父親便說,你媽是不好意思提及當年早在山路上就愛上了我呢。但我卻是從母親一次無意中的談話裏,看出了,父親版本的漏洞,母親說,其實診所不是像父親說的那樣,隻是她一個護士的。父親對此一貫的回答是,但我卻隻愛你母親—個人啊。
但習慣讀偵探小說的我,卻是再一次發現了新的秘密。當年與母親一起工作的護土,就是許多年前,曾給母親寫過一封信的雲姨。父親從沒有提及她。因為她很快地便結束了知青的生活,比父親母親都更早地返回城裏去了。
那封信,是我因為好奇,偷看母親百寶箱的時候發現的。信寫得很長,看得出雲姨很珍惜她與母親當年的姐妹情誼。她用了5頁信紙,來回憶她們在診所工作時的單純素樸的快樂。而後,她在最後一段,很突兀地說,那次你來替我值班,當是命中注定了你們的情緣已經到,所以,我們都要感激上蒼,在恰當的時候,讓你們彼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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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母親一直不肯回憶這段往事,原來她所有的猶豫與遲疑,都是因為她在父親麵前,隱瞞了一個最為關鍵的細節,那就是,那個照顧了父親一個月的護士,是雲姨,而一直暗戀著父親的母親,不過是在雲姨進城買藥的那天,幫她給父親打開了紗布……
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小心冀翼地問父親:當年您怎麼確定睜開眼睛時看到的那個護土就一定是母親呢,她不是還有個叫雲姨的同事嗎?過了許久,父親才緩緩地說道:可是你母親對我的愛那麼確信無疑,我又為什麼要懷疑呢?丫頭,生活是不容許那麼多假如和意外的,它來了,我們就要用全部的熱情和真誠去融入其中,才會真正地幸福。
原來,父親亦知道當他說出口的時候,已經是錯。可是,他還是將這份意外的愛情,那麼溫柔地嗬護了一生,而且將繼續忠貞地守護下去,就像母親用她永不褪色的少女的羞澀,珍惜著這份意外綻放的愛情一樣。
抱著的心跳
那一夜,我忽然胃痛,清陪我去醫院,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到家門口的時候,清過來扶我下車,忽然背後衝過來幾個拿著棍棒的男子,我驚呼,清回頭,把我一把塞進車裏,把車門關好,回身,赤手空拳和他們動手,我高呼救命,還好是在小區門口,很快就有保安趕來。等到我從車裏出來的時候,清已經渾身是血,我失措地抱著清,第一次慌張一個男子,淚居然流了下來,緊緊抱住清,我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抬手,拭去我的淚,輕言;
“妖兒乖,我沒事情,你別怕。不哭。”
怎麼會沒有事情呢,那麼多血讓我連呼吸都覺得疼痛,救護車來的時候,我一直抱著他,不肯鬆手,自己也不記得是怎麼捱到醫院的,很快,在手術室門口,我第一次見到了清的朋友。看著那些人,囂張跋扈,滿口粗話,我的心慢慢地往下沉,看來,我認識的那個男子,那個朝夕相處的男子,絕對不是簡單的生意人,他應該在這個城市的黑道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我的生活會改變了,再也不會象以前一樣波瀾不驚,與世無爭了。
那些人用詫異的眼光質疑著我,我隻是歎氣,不再言語,靜靜地等著,直到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看著臉色蒼白的清,我的心居然開始隱隱作痛,有著自己不應該有的不舍。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柔柔地;
“妖兒,對不起,嚇著你了。”
身後是一片唏噓聲,知道他這一刻的柔情肯定是嚇壞了那一票人,可是還是忍不住心疼他;
“我,不怕,隻是擔心你。”
“傻瓜,我沒有事情。你別離開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