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麼說,”聽他妄自菲薄,吳靜雪看上去有些著急,用筷子敲了一下碗,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我可羨慕有腦子的人了。”單飛抬眼看看她,隻當她是在恭維自己。“小時候呢,我爸我媽都是老師,我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了,那會家裏光景好,雖然算不上有錢人家但也溫飽不愁。每天上學我都會認認真真功課,因為我是教師子弟不能給他們丟人,所以那會子我也有過很高遠的誌向。後來呢,我爸漸漸迷上了賭博,一開始隻是打打麻將什麼的小打小鬧,後來就真的賭上了,把家裏的錢輸的精光,我媽也跟人跑了。”吳靜雪平靜地闡述著她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後來呢?”單飛看著她,心生憐意。他早猜到了她的成長必定充滿坎坷,平常人家哪會有父親纏著女兒要錢的,又怎麼會有女孩願意在這是非之地工作?“再後來我上了大學,我爸因為賭博進去了幾次,家裏還欠下一屁股債。大學四年我都不怎麼敢回家,後來我就開始努力賺錢還債了。”吳靜雪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這麼些年我都不怎麼敢花錢,一直攢啊攢,攢啊攢,前幾個月終於把賭債還清了。”“你爸現在還賭嗎?”“進去幾次,也算良心發現了,現在都是小打小鬧,所以就算是找我要錢我也基本能對付過去。”她發現他用一種憐憫的眼神打量自己,又笑了,仿佛對自己的經曆毫不在乎,“現在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不用被債主追著屁股跑,每天能睡個安穩覺,我挺知足的。”單飛暗自感歎這女孩的內心該是多麼強大,又問道:“你就打算這麼縱容著他?”吳靜雪聳聳肩,歎了口氣:“也不是,去年老頭子查出慢性血管硬化,醫生說活不了兩年了,康複治療很辛苦他又吃不了這苦,這都快走到人生盡頭了,想怎麼樣就隨他去吧。我倒是要提前給他攢好棺材本。”沉默片刻,她又說道:“好歹他生我養我,我也恨過他,後來想想,就當我欠他一條命吧,等到他沒了,我就可以了無牽掛了。”單飛不知道說什麼安慰她,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孩經曆過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艱辛。失去至親如此悲痛的事情對她而言反而是種解脫。他認識不少人,包括他自己,總會將自己的境遇描繪得慘絕人寰,實則不過是忙於學習或者工作沒有足夠睡眠買不起心儀的東西罷了,與她相比這些抱怨簡直幼稚得可笑。兩個人將三個菜吃得幹幹淨淨,吃到最後吳靜雪笑著說:“不要覺得這是我們舍不得,這隻是因為我們懂得粒粒皆辛苦罷了。”單飛也跟著訕訕地笑。飯畢,兩個各自回家,到了晚上,單飛按時來到公司開始他的工作。相比第一天剛來還有些手忙腳亂,凡事都覺得新鮮,這第二天他對手頭的工作已經得心應手,應付自如了。吳靜雪也站在大堂,忙活她自己的事情,每當有客人進來,她要負責安排房間、安排姑娘等事情,時不時還要被拉進包廂陪熟客喝上一杯,總之一個晚上都是營營逐逐。單飛看在眼裏心中也有幾分著急,尤其是看到老男人趁機揩她油她隻能小心躲閃的時候。差不多到了十一點的樣子,蔡主管來找他,跟他談上課的事情。單飛心想,這吳靜雪一定還有背景可挖,昨天跟自己隨便提了一下,今天主管就親自來找自己了。單飛的課采用自由報名的方式,每周一周五英語,周三時事經濟或是人文曆史,由他自己安排,上課時間也由他掌握。單飛暗笑,上大學那會,這種自由報名不強製點名的課程最不靠譜了,去上課的寥寥無幾,更不要說這是在會所了,自己待會不冷場才怪呢。可誰讓報酬感人呢,一堂課五百塊,一個月就多出了六七千塊的收入,這可比自己在單位裏累死累活寫程序強多了。讓他沒想到的是,雖然已是半夜,雖然小姐們都到了下班的時間,安排上課的豪包裏竟然座無虛席,眼前圍了一大波小姐。沙發坐不下了姑娘們就站著,還都匆忙弄來了紙筆攥在手上。吳靜雪笑眯眯地說:“我們的陣容強大吧?”看到單飛還在目瞪口呆,她又補充道,“她們都是自願的哦。”單飛哪想到小姐們的求知欲會這麼強啊,看來這年頭除了學生,誰都明白知識就是力量,時間就是金錢的道理。他有些顫抖地走到包廂中間,平時唱歌的麥克風正好成了上課的話筒,平時公主站的點歌台自然成了他的講台。吳靜雪又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塊白板還有一支馬克筆,儼然一個培訓班的架勢。單飛暗想,這要是警察叔叔們突擊檢查來掃黃打非,看到這一幕會是什麼感想。“大家好。”單飛帶著幾分緊張跟姑娘們打招呼。他能不緊張嗎,小姐們製服都沒有脫,平生第一次麵對這麼多異性,還是這麼多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異性。“老師好!”姑娘們的聲音清脆而響亮,當然中間也參雜著一些笑聲。然而這並不能影響大家對知識的渴望,單飛一亮嗓子開始上他的英文基礎課後,小姐們便停止了嬉鬧,更有甚者打開了手機錄音功能,讓單飛想起當年在新東方上GRE培訓課時的情景。唯一讓他不適應的還是這一低頭一張張妖孽的麵孔,天真無邪地看著自己。單飛所講授的英文自然也是和會所工作息息相關的,不乏一些和老外溝通的常用句式。姑娘們盡管都很用心,但無奈底子實在太差或者學習能力退化嚴重,所以進步緩慢。無奈單飛隻好不斷放慢教學進程,並且布置了課後作業給她們。下課時小姐們依舊精神奕奕地跟他道別:“老師再見!”目送一條條大長腿一個個白胸脯離開包廂後,單飛打了個哈欠。這時候吳靜雪拍著手走了進來:“恭喜啊,第一堂課圓滿完工。”“還可以嗎?”單飛笑著問她。“那當然了,不愧是高材生。”說著吳靜雪將一千塊交到單飛手裏,“那,今天的工資和上課的提成。”一千塊雖然不厚,但單飛接過來的時候覺得特別有分量。他從來沒想過這錢可以來得這麼容易,從小他隻知道知識改變命運,所以越賺錢的工作一定對於知識的要求也就越高。可今天他僅僅做了加減法,隨口說了兩句英文,一千塊就進了自己兜裏。可見對於那些沒文化的土豪們,不要嘲笑人家這個不懂那個不懂,這年頭能鑽到空子賺到錢那就是真本事。“那,下班後再請我吃頓夜宵吧,我的狀況你也知道的,明天我發了工資再回請你好不好?”吳靜雪眨巴著眼睛對他說。她眨起眼睛的時候特別的天真爛漫,特別的不沾風塵,仿佛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心底。單飛咽了咽口水,不就是一頓夜宵麼,他單飛如今也是一天賺一千塊的人了,有什麼好拒絕的?於是滿口答應:“好啊,沒問題,想吃什麼隨你挑。”吳靜雪看著他眼珠子一轉,湊近了神秘地說:“你會做菜嗎?”“會啊,”單飛大手一揮,“在國外待過的有幾個不會做菜啊,老外動不動就是啤酒香腸大肘子的我們哪能吃得慣。你問這個幹嘛?”吳靜雪挑了挑眉毛,看著他笑而不語。“大晚上的你不會是要我做飯給你吃吧?”單飛有些不可思議,眼前的女孩也太不安常理出牌了吧。“正是。”吳靜雪雙手別在後麵扭動著腰肢,故作撒嬌狀,“好不好嘛,上次有人特意為我做飯,我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啊?”單飛暗自感歎,這該是一個多麼能作的女孩啊。“你知道的呀,自從我媽走了,我就再也沒吃過別人專門給我做的飯。”她的聲音裏帶著撒嬌和哀求。“飯店廚師給你做的飯就不是飯啊?”單飛隨口抬杠。“那不一樣!不一樣!”她很自然地跟他撒起嬌來。“好好好,”單飛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