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中是Y市最好的中學。
盡管Y市隻是一個三線小城,但地處經濟發達的包郵區,城市雖小各方麵的配套設施倒也健全。作為全市文化建設的旗幟,教育局領導升職的砝碼,Y中學更是蜚聲全省。與大城市養尊處優的重點中學比起來,Y中的硬件、師資自是不如,然而要是論起高考成績來,應試教育擅長的Y中每年可以培養出二三十名Q大和B大的學生,在省內獨占鼇頭。
高考前一百天舉行誓師大會,一直是Y中的優良傳統。每一屆高考生在這天都會被組織起來,聚集在體育館裏,由學生代表發表感言並帶領大家宣誓,仿佛是要去參加一場生死未卜的戰役。不過話說回來,對於莘莘學子而言,這一百天後的那場考試雖說無關生死,但也算得上是他們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個分水嶺。
“單飛,單飛,”陳霄從後麵追上來,步履匆匆,“你待會真脫稿啊?”
單飛劍眉微翹,滿臉輕鬆寫意:“是啊,怎麼啦?”
“沒事兒。”陳霄欲言又止。
“怎麼?緊張了?”單飛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哪有。”陳霄掩飾道,盡管他已經坐立不安了兩天了。他生來靦腆內斂,在眾人麵前不善言辭。
誓師大會,有資格做代表發言的學生都不是等閑之輩。單飛和陳霄一直是年級裏的佼佼者,每次模擬考都霸占著年級第一和第二的位置,所以對於其他同學而言,年級第三才是他們比較現實的目標。更巧的是,兩人的名次順序也很固定,陳霄總是或多或少差單飛那麼一點點,牢牢占據著千年老二的位置無人可撼動。
而另一名學生代表陳怡,則是校園裏的一道明媚的風景。逃之夭夭,灼灼其華,陳怡生得一副美人坯子,十七八歲正是少女成熟的年華,愈發的亭亭玉立,算不得傾國傾城談不上沉魚落雁,但也足以讓校園裏所有的男同胞不分老幼夢牽魂繞。不僅如此,上天賜給她一副好模子外,還賜給了她一個好身世。陳怡出生政治世家,往上倒三輩都是鐵骨錚錚的老革命,父母又是市政府高官,位高權重,不要說在這Y中了,就是在Y市也赫赫有名。這樣的學生自然深得校領導的關心與照顧。
體育場內早已坐滿學生,統一的校服看起來白花花的一大片,聊天聲嬉鬧聲差點將體育館的頂棚給掀翻了。高三學生平時唯一的團體活動就是上課和考試,如今能名正言順地幹點別的都表現得異常興奮,體育館裏充斥著年輕人的活力。主席台上校領導們則要淡定許多,聊聊天喝喝茶看看報玩玩手機,反正待會他們隻需要點點頭鼓鼓掌什麼的,一年又一年,哪一年不是這樣子呢?
陳霄就不同了,開個班會讓他發言他還要哆嗦一會,不要說這上千人的年級大會了,心裏七上八下的。單飛似乎能看懂他的心思,扭過頭來半開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別擔心。”
陳怡早早到了主席台,正和校領導們談笑風生,瞥見陳霄走過來,一下子收了笑意,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本就不安的陳霄心裏起了一陣寒意。
單飛看在眼裏心中自是有數,笑著說:“你看人家小姑娘都不怕,依舊愛憎分明的,該來的總會來。”
陳霄無話,心裏冷冷地哼了一聲,人家富家千金,就算天塌下來也有的是人給她頂著,當然不怕了。
在主持人俗套的開場白與台下稀稀拉拉的掌聲後,單飛開始了自己的演講,陳霄與陳怡立在一邊。陳怡的馬尾辮紮得高高的,筆直垂下,熟悉的發香混雜著大概是淡淡的香水味,陳霄做了幾個深呼吸。他本想禮節性地跟她打個招呼,她卻始終沒有正眼瞧他。
陳霄心中升騰起複雜的情緒,憤怒、委屈、無奈、暗自幽怨,以至於這麼一來他竟忘記了緊張,單飛的演講也一句沒聽進去,隻知道台下時而哄笑時而掌聲雷動。單飛到底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單飛,陳霄早已習慣了他的驚豔,似乎幹什麼他都要比自己強上一點。看著眼前白衣飄飄的少年,陳霄心裏溫暖起來,恍惚間想起兩年多來的一些瑣事。初識單飛,陳霄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從小到大他遇到過的厲害角色多的去了,然而最後的第一名都是他陳霄的,他早已習慣了第一名這個排位。可遇到單飛後他便坐穩了千年老二的位置,心高氣傲卻又無可奈何,隻得長歎既生瑜何生亮。再後來,連他自己都已經習慣了單飛的優秀,心服口服甘拜下風。陳怡說過,‘你們都是人中龍鳳,然而單飛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