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安(1 / 3)

(根據安石榴、吳震寰同名詩集及繪畫而作)

詩人安作品《不安》,2002年。詩歌集。廣州聖地文學社。

畫家寰作品《不安》,2007年。布麵油畫。宋莊藝術家村。

A、寂靜中的不安

在寂靜的世界裏,沒有什麼比沉默更為不安的了。事物都在走動著,唯有人不知所措。那些突然發出的聲響通常都是人為製造的,又有人在沉默中碰著了自己,打破了世界的寂靜。忍耐中的沉默總是很快令人產生窒息,而安靜中的沉默隻會越來越使人安靜,即使世界就在耳邊不斷地喧嘩。事物始終都在走動著,安靜得讓我們聽不見,或者聽見了也無動於衷,又或者不動聲色。

故事就這樣發生了,有事物的聲音闖入到寂靜中,接著是人走動的聲音。人往往比事物慢上一步,甚至慢上許多,卻總是以為自己在控製事物。我們所接觸到的故事都是事後才察覺的。置身故事之中的時候,我們總是關注著另外的故事,被置身事外的情節所吸引。大多數為人所知的故事都發生在書本中,而真實的情形是,作者按照自以為是的結局將生活中的事件拆解、組合成書本中的故事。這樣,讀者看到的不光是故事發生,還有文字的演繹。也有人遇上了書本中的故事,將其還原為生活中的事件。當然,更多的人隻是習慣於對號入座。

在很多被稱之為小說的故事裏,我們通常可以看出別人在講故事,因為我們所看到的就是故事本身,而不是故事對自身或靈魂的依附。我們被拒絕於故事之外而不是主動納入故事之中,包括作者自己也是如此。我不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卻常常能夠感知與故事的相遇。更多時候,我都不會采取講故事的方式來說出自己與故事的相遇。

這個故事引自安的詩作《坐在一張椅子上的安》:安在一次外出回來,推開屋子的門,發現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著另一個安,正對著牆壁微笑。與安在屋子裏堅持的習慣如出一轍,仿佛就是他自己一直坐在那裏從未離開過(參見詩集《不安》第44頁)。那一瞬安的四周陷入了死寂,與平日的寂靜的情景是不一樣的。時間過去很多年了,安再也沒有看到過自己固定的抽離不去的影像。於是他陷入了奔走與不安,越來越多混淆的模糊不清的夢魘出現在他的神思交錯之間,他感到自己可能已經迷失了!

在四周的寂靜中,我們依然阻止不住內心的聲響,並且越是寂靜響動越大,最終破壞了世界的寂靜。

B、光影中的安

“在午後,詩人安和他的朋友悄無聲息地坐在潘安大院的客廳裏。燈管出白白地光,陽光從門口投瀉進來,仿佛世界的末日呢。安說,他顯得不安。長長的影子拖在他身後。”

故事中出現了一幅畫,或者故事就由這一幅畫展開。畫家在畫麵上用文字標注詩人,留下故事的線索。時間、地點、人物都十分明確,但背景和情節令人捉摸不清。故事是場景式的,可以認為就是這一幅畫麵:門被推開了,卻不知是被人或是其他事物推開的,安坐在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麵龐清晰而帶著長長的投影;另一張不知是存在還是虛空的椅子和另一個不知是存在還是虛空的安,像輪廓一樣坐在旁邊,麵容模糊,沒有投影或者本來就是投影……

在畫家用文字標注的畫麵中,安和他的朋友坐在一起。安的朋友也許就是他自己,或許隻是一個自我的空虛的陪伴者。門打開著,給陽光讓出一條通道。燈光被遮沒於白晝之中。屋子在光影中暴露了斑駁的一麵。空間狹小而空曠,牆壁和燈顯得相當突出。但光影卻主宰著整個屋子,使最顯眼的椅子和人陷入了虛空,尤其是使坐在椅子上的安陷入了不安,仿佛預感到世界的末日!

這幅畫就叫做《不安》,由畫家寰創作。也可以這樣認為,這個故事的敘述者就是畫家寰。他用一幅運用了文字標注的畫來展開故事的敘述,靈感可能借用了安的詩作《坐在一張椅子上的安》。也可能純屬雷同或巧合,畫家看到的是兩個坐在椅子上的安。他懷疑是詩人安和詩人安的身份不明的朋友。而詩人安看到的是自己坐在椅子上的習慣姿勢,他懷疑自己並未離開過……盡管時間在故事中相當重要,但在這一瞬間時間主動退隱了,取而代之的是晦暗不明的空間,以及空間表麵遊離和靜止的光影。

在畫麵和故事中,我們聽到的不是油彩與文字的聲音,而是光影的囈語。這不是電影中的設定場景,而是空間中的真實情景。

C、聲音中的不安

屋頂垂下的長長的繩子上懸掛著一隻燈泡,這隻燈泡沒日沒夜地亮著,在此刻的寂靜和光影中發出“噝噝”的聲音,像是在發出一種無從揣測的訊號。這樣的聲音使人不安,就像有什麼弄不清的危險伺伏在側,每一個分秒都仿佛會在空氣中爆炸。天花板上還有一根長長的燈管,同樣沒日沒夜地亮著,隔一會就會發出輕微的“嗡嗡”的聲音,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蟲子依附在上麵。燈管顯得有些傾斜和鬆動,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會掉落。有那麼多的聲音在渴望或者忍耐中伺機而出,最終卻什麼都沒有發生,使我們由此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