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的目光沉沉落於遠遠的湖麵上,那些憂傷的記憶點點滴滴地浮上她的心頭,她悠悠說道:“多年前,夏國煙烽四起,戰事緊急,阿翁奔波於戰場,沒了音訊。村中征戰的征夫們都回來了,即使戰死,也列入了英雄碑,唯獨阿翁卻不知生死。”
“其實,你一直都相信你的阿翁都沒有戰死疆場,是嗎?”蘇雋卿的聲音溫柔如和風,輕柔地吹落到了夏雪的心田上,讓她生出眷眷的戀慕之情。
夏雪點了點頭,“也不知為何,我總是相信阿翁沒有戰死沙場,他一定還在某個地方活著,我決定行走千裏去戰場尋找阿翁……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被困在了皇宮。如今,你救了我出來,我須得重新趕路,去尋覓阿翁。活要見人,死要見到屍骨。”說到最後,她的語氣裏已有了鏗鏘之音,是的,無論如何,她也要找到阿翁的任何消息,哪怕阿翁連一堆森森白骨也沒有剩下,她也要找到他的灰塵。
蘇雋卿不由得動容,眸中的憐憫之色愈加濃鬱,“你去吧,人生難得有至親之人,如若我是你,我也會千裏尋父的,隻可惜,我卻連這點行孝的能力也沒有了。”
夏雪也不由得想到了蘇雋卿的身世,她自己還有尋覓父親的一點念想,可是蘇雋卿卻是夭悄國的最後一個遺民,親人、家族、國家全都毀於一瞬,仿佛一場夢幻,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在夭悄國生活過。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孤獨和蒼涼?
遺世獨立,煢煢孓然。
夏雪想要觸手可及,卻總似被看不見的輕幔隔離,任她如何心碎,總與他有著疏離。
她甚至覺得自己不想離開,若能陪他在蘇府中一生一世,也許能帶給他日漸淡漠的心一些暖意。
可是,她不得不離去,她肩負尋父的理想,那是她的執念。
她隻能在心中悠悠長歎一聲,勉強笑了笑道:“人各有命,既然是天注定,再去費力去想也是枉然。在蘇府中叨擾了多日,明日我也該啟程了。蘇大人的救命之恩,夏雪隻能來日再報。”
“夏姑娘……”蘇雋卿的眼眸中滿是牽扯挽留之意,卻又勉強不得,隻得說道,“……你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等全好了再走也不遲。”
“並無大礙,腿上的咬傷已經全愈了。”
“內傷之毒還沒有盡數排完,需要清心靜養幾日,才能排除餘毒,再說,你帶著這樣的病體前去尋父,高山險阻,路途崔嵬,恐怕走不了多遠的,不如就在府上多住幾日吧?”
蘇雋卿的挽留之意已經盡數展現在了臉上,夏雪又如何能以拒絕?執意要走,亦並非她本意,她終是點了點頭,“既然蘇大人盛情難卻,我就多叨擾幾日。”
蘇雋卿喜不自禁,暖煦的笑意亦如五月的陽光,“你留下來,我真的好高興,你若以後日日留下來,我……”他情急意切,心中的話幾乎就要和盤托出,隻是想一想自己被陷在囹圄之中,身子不自由,連心也是不自由的,便隻得生生咽下了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