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梅一聽他提到常寧,心口頓覺悶沉,臉色變得蒼白透明。若不是礙於皇奶奶在,她恐怕已經衝到那信差的麵前去了。“你說…恭親王…怎麼了?”她顫聲問到,聲音細微入蚊,都不確定對方是否有聽見。
“沒事沒事。格格別急。”信差連忙說到,恭親王就知道這敏梅格格會擔心,才一再囑咐自己不要說,可是…唉…當奴才的命苦啊,誰也得罪不起,隻希望恭親王以後不要追究才好。“王爺沒事,隻是…受了些傷。”
“嚴重嗎?”她的眼淚簌簌往下落,雖然知道在外行軍打仗,受傷在所難免,但心中總是存在僥幸,想他是一軍統領,不必事事親臨,或可避免傷痛,卻不想…
“你快快從頭說來。”太皇太後也急了,這信差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倒像是吊人胃口,更是急煞了她們這幾人。
“就是前些日子,大軍打到衡陽城,三萬大軍把那衡陽城包圍了個水泄不通。本來想著那城中人不過是做困獸之鬥,也就沒有多加留心。那日入夜,大軍正在城外安歇,卻不想那城中的叛軍突然來犯,甚至還架起了一門大炮,就正對著我軍中打仗轟來。”
聽到這裏,敏梅已是有些支撐不住,軟了身子。太皇太後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想常寧既然還能囑咐這信差不對敏梅碎語,至少性命應該是無虞的。讓宮娥扶了敏梅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接著問到:“幾位王爺貝勒都好嗎?”
“都好都好,恭親王本也無事,隻是因為出帳後,又為了救允承貝勒才受了些傷。隨行的軍醫早已經診治過了,修養些時候,就會痊愈。”他還是稍有隱瞞,其實常寧傷得很重,那炮彈射到時,允承貝勒正站在營地的木架下。恭親王見了,撲身過去,推開了允承貝勒,自己卻被燃燒的木樁打中後背,不但受了些內傷,還在背部的皮膚上留下好大一塊血肉模糊的痕跡。
雖然心中的大石放了下來,但是敏梅還是覺得難受極了,她想起常寧走前那晚對她說那句會保允承平安的話,覺得都是自己連累了他。戰場無情,刀劍無眼,若他總是顧忌保護允承,反而會讓自己縛手縛腳。他是一軍之首啊,如果有個什麼閃失…她掩麵輕聲抽泣起來。
太皇太後走過來,輕輕撫摸她的細發。“敏兒,從前我總想你和常寧的姻緣定是你前生欠了他太多所致,如今看來,他欠你的,似乎也不少啊。”看看她的兒子,再看看她這個孫子,誰還敢說天家的男子多薄情,他們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愛著一個女人啊。
“皇奶奶…我…”她泣不成聲,心中盛滿的是多得就快要溢出來的感動。
真的幸好,幸好她沒有錯過這個男人…
慈寧宮裏,被孩子的歡聲笑語充斥著。
鹹若殿內,仙蕊,和敏梅分別坐在了太皇太後的左右兩邊。
摒退了房內一幹太監宮女,獨獨留下莫爾姑姑。幾個女人坐在一起說著隻有自己人能聽的體己話。
這一年,仙蕊已經二十八歲了,失去了皇八女之後的她,變得比從前更加淡漠了。聽說後宮裏又新進了許多年輕的嬪妃,她更是幾次將皇帝置之門外,惹來了聖怒。敏梅心中不免有些同情起她來。女人,不論再如何聰慧淡定,但凡遇上自己喜愛的男子都不可能理智得起來。
所以這些日子仙蕊往這慈寧宮裏跑得越來越勤了。太皇太後正在一旁規勸著她應該要對皇帝放下一些身段。畢竟在這宮裏,少了皇帝的寵愛,即使身份是貴妃也等同於虛設。
敏梅坐在暖炕上一邊為惜兒削著蘋果,一邊聽著皇奶奶和仙蕊的說話。莫爾姑姑見她這樣一心兩用,實在有些累人。想要拿過蘋果去幫她削,但被她微笑著拒絕了。很多事情她都習慣了親力親為,對於惜兒的事情更是如此。經曆過第一個孩子的失去,對於身旁的那些人她難免有些提防,所以惜兒從小到大,吃的,用的,幾乎都出自她手,如果她不能做的,她也一定會在一旁看著。從不曾有一絲的疏忽鬆懈。
房間裏有三個孩子。最大的是保泰,然後是被皇帝送到仙蕊房中撫養的皇四子胤禛。惜兒是唯一的女孩子。三個孩子感情好得就像親兄妹一般。
她把皮削好,就將蘋果一分為三,不偏不少,每個人的分量都是一樣多。
保泰見敏梅已經削好蘋果,就走過來拿著蘋果追在四處亂跑的惜兒身後喂著她。隻是活潑好動的惜兒卻是沒有一刻停歇,爬椅子,上櫃子,野得像個男孩子。那畫麵雖然滑稽可笑,卻也相當溫馨。
敏梅微微笑著,這微小的幸福啊,也讓她覺得彌足珍貴。
仙蕊邊喝茶,邊看著正往太皇太後的紅木櫃上爬的惜兒忍不住笑了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時,她也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誰家的福晉女眷會由著一個女孩子放肆到這種地步。來的次數多了,看久了,也就習慣了。扭頭,她對敏梅說:“惜兒這麼調皮倒是像足了小時候的你。”
敏梅唇邊的笑意擴大。“我小時候有她這般頑劣?”她並不否認惜兒的頑皮是她慣出來的,她深深懂得缺失父母庇佑的童年是何種狀況,所以她更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被禁錮太多。
仙蕊笑著對她說:“差不多,你可還記得那年從文華殿樹上跌下的事。”
“那是為了…”敏梅正想辯解。
“那是為了能見上常寧一麵。”屋內的仙蕊,甚至還有皇奶奶和莫爾姑姑都齊聲取笑著她。
敏梅羞紅了一張臉,不再言語。當年做的糗事實在太多,若是換在今日的她,定不敢做出來。
此刻,惜兒正踮著腳,讓保泰為她從櫃頂取下一個紫檀木的八寶盒。對於好奇心奇強的她來說,這宮殿裏每一樣她沒見過的東西都是新奇的,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