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曆代刑罰手段綜覽
夏:“夏有亂政,而作禹刑。”禹刑內容無從查考。從片斷史料可見“孥戮”的刑罰罰為奴隸,用作祭祀的犧牲。商:黥額在麵額上刺字、檉梏腳鐐手銬、流放、割鼻、斷足、斷手、砍頭、剖心、剖腹、火燒、炮烙即所謂“膏銅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輒墮炭中”。或“見蟻布銅鬥,足廢而死,於是為銅格,炊炭其下,使罪人步其上。”炮,燒烤。烙本做格,為銅器。烙下燒炭,使之受熱發燙,讓受刑者步行烙上隨入火中燒死,醢脯剁成肉醬,曬成肉幹、活埋、放在臼中搗死、族株連坐。西周:墨額上刺字,然後塗上墨、劓割鼻、砍腳、宮男子去勢,即割掉生殖器;女子幽閉,即人為地造成子宮脫垂,破壞生殖機能、大辟斬首、焚、辜分裂肢體、磔分裂肢體,懸首張屍示眾、腰斬。春秋:除墨、劓、、宮、大辟外,增加了烹、梟首割下首級懸於木上示眾、戮屍犯罪者已死,斬戮其屍體等。戰國:笞、誅、臏剔去膝蓋骨、斷趾、刖斷足、宮、夷族、夷鄉、戍為守卒、罰親屬為奴隸。出現徒刑和死刑的初步劃分:徒刑有鬼薪為宗廟服勞役三年、城旦築城四年等;死刑的車裂、剖腹、梟首、腰斬、抽脅抽掉脅骨,脅骨即肋骨、體解、鑊烹等。秦:死刑,棄市在鬧市執行死刑,並將屍體暴露街頭、腰斬、戮死、梟首、車裂五馬分屍,也稱、裂、磔分屍、
活埋、鑿顛穿頂、抽脅、釜烹用鍋烹死、夷三族、具五刑先黥劓,斬左右趾,笞殺之,梟其首,菹其骨肉於市。其誹謗詈詛者,又先斷舌。肉刑:笞用竹板或荊條打脊背或臀腿、黥、劓、刖、宮。徒刑:城旦舂四歲刑,男犯人修築城牆,女則舂米供刑徒口糧、鬼薪、白粲均為三歲刑,男犯人為宗廟砍柴曰鬼薪;女犯人擇米使正白,供宗廟祭祀用,曰白粲、司寇二歲刑,派往邊地服勞役,並防禦外寇。此外還有貲、籍沒籍錄並沒收犯人家口和財產,家口充官奴婢,財產入官、收孥將罪人妻子沒為官奴婢、遷將犯人及其家屬或受株連的人遷離鄉土等。漢:基本沿秦律。死刑:夷三族、殊死斬首、梟首、腰斬、棄市、具五刑等。肉刑:黥、劓、刖、宮等。徒刑:髡鉗剃去頭發城旦舂、完去鬢須保留頭發城旦舂、鬼薪、白粲、司冠作、罰作一年苦役、複作一年苦役。此外,還有罰金、沒收財產和禁錮禁絕仕途。隋:死刑分絞、斬二等、流刑分一千裏、一千五百裏、二千裏三等、徒刑分一年、一年半、二年、二年半、三年五等、杖刑自六十至一百,每等加十,計五等、笞刑自十到五十,每等加十,計五等。煬帝時,曾恢複梟首、裂和罪及九族等。唐:笞刑用長三尺五寸的笞杖打犯人的腿和臀,分五等,由十至五十,每等加十、杖刑[用比笞杖粗的常行杖又叫法杖打犯人的背、臀與腿,分五等,由六十至一百,每等加十]、徒刑強迫犯人帶鉗或枷從事苦役,分五等,由一年至三年,每等加半年、流刑放逐到邊遠地區,並帶鉗、枷強製勞動。分三年,由二千裏至三千裏,每等加五百裏。一般均勞動一年,“役流”則強迫勞動三年、死刑分二等:絞、斬。中唐以後,曾出現腰斬、梟首、夷三族等酷刑。五代十國:沿襲唐律,但“用刑多偏嚴苛。”連坐受誅、籍沒家產、淩遲分割犯人肢體、決口斷舌、筋挫脛等。宋:援用唐笞、杖、徒、流、死五刑,但對徒刑均附加杖刑,流刑還要在臉上刺字,叫刺配。淩遲刑皆支解臠割,截斷手足,坐釘立釘、懸背、烙筋及諸雜受刑者,身具白骨而口眼之具尤動,四肢分落而呻痛之聲未息在仁宗時以詔敕的形式正式入律。元:沿襲唐律。監禁、拷掠、刺臂、刺項、杖刑、死刑、淩遲、流刑、徒刑等。明:在笞、杖、徒、流、死五刑的基礎上,新增設了充軍刑近似流刑但比流刑重,充軍的地方最遠四千裏,最近一千裏,在戍地充當軍士。如犯罪者本人死亡,子孫親屬仍須繼續充軍,直到補足刑期、帶枷發遣枷重一百五十斤,犯者經常不數日便被折磨而死、淩遲刑。清:除五刑外,增加遷徙遠徒千裏之外,永遠不許回原籍、充軍分附近發二千裏、近邊發二千五百裏、邊遠發三千裏、極邊發四千裏、煙瘴發四千裏等五種,故稱五軍、發遣較充軍為重,即發往邊疆地區種地,為駐防官兵當奴隸,一經發遣,非有皇帝命令,終身不得開脫、淩遲淩遲者,其法乃寸而磔之,必至體無殘臠,然後為之割其勢,女則幽其閉,出其髒腑,以畢其命,仍為支分節解俎殖骨而後已、梟首、戮屍等。
二、曆史上的贖刑
贖刑在我國曆史上出現很早。《尚書舜典》就有關於“金作贖刑”的記載,《尚書呂刑》中有“訓夏贖刑”一語,春秋時期齊國也曾實行過贖刑。從新發現的雲夢秦簡看,在秦律中贖刑還是使用得比較普遍的一種刑罰。從贖耐起,有贖遷、贖刑、贖黥、贖宮、贖鬼薪鋈足和贖死。秦的贖刑一般是以金錢贖,但如無力繳納贖金則強令以勞役相抵。漢的贖刑亦有金贖和役贖。《漢書惠帝紀》說:“民有罪,得買爵三十級以免死罪。”漢時爵一級值錢二千,三十級六萬。至武帝時,募死罪入贖錢五十萬減死一等。東漢時賦刑製度進一步盛行。明帝即位,詔天下忘命殊死以下聽贖,並規定:死罪入縑二十匹;斬右趾、髡鉗城旦募十匹;完城旦舂至司寇作三匹。魏、晉、南北朝因襲漢製,按罪行大小贖金各有等差,繳納金、錢、布帛。隋唐的贖刑製度基本相同。唐律規定:死刑絞斬贖銅百二十斤。流刑根據遠近贖銅各有等差。同時又規定有的不準贖刑,如婦女犯奸等。宋代贖刑比唐代嚴格,隻規定輕罪才可以贖。遼金元比宋稍寬,規定民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犯罪者聽以贖論。明代的贖刑開始規定繳銅製,後來規定繳納馬。之後,又規定繳納鈔、錢和銀以代替銅和馬。清代贖刑分三種,為納贖、收贖和贖罪,即根據各種人的不同身份按贖刑的輕重繳納贖金。贖刑除以金錢和勞役形式外,還有以官爵贖的規定。作為刑法主要內容之一的贖行,同財產私有關係密切。如果當時沒有私有財產,這種“刑罰”方法是無從確定的。但到了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贖刑便與“刑不上大夫”的司法原則、“八議”之法和罰金製度一樣,成為有產階級所享有的眾多法律特權之一。正如《漢書蕭望之傳》批評贖刑的弊病時說:“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貧富異刑而法不一。”
三、古代的替親代刑
標榜以孝治天下的古代帝王,為了籠絡人心,鼓勵孝道,往往因子孫的哀懇特許減免人犯的刑罰,有時還允許子孫代替父祖受刑。曆代有不少這類事例。“緹縈救父”被舊法學家譽為廢止肉刑的大事件,就是一例。《後漢書明帝紀》載,漢明帝時發敕令規定:“徙邊者,父母同產欲相代者,恣聽之。”這是鼓勵子孫代替父祖受刑。明太祖因山陽某人請求代替父親受杖,批示說:“今此人身代父母出於至情,朕為孝子屈法以激勵天下,其釋之。”這是因子孫乞示代父祖受刑而未叫子孫受刑的例子。明憲宗時規定,“凡民八十以上及篤疾有犯應永戍者,以子孫發遣,應充軍以下者免之”,這樣一來,替親受刑成了子孫的法定義務,代刑變成了執行刑罰的製度。
四、何謂“親屬相隱”
中國古代刑法允許包庇親屬犯罪,如果不為親屬隱瞞罪行,反而告發檢舉則被認為是犯罪行為,即使告發屬實,告發者也要受懲罰。這一刑法原則的確定,是儒家“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思想的直接法律化,也是封建禮法統一的具體表現。它所維護的是封建的尊卑等級關係和綱常倫理,目的在於鞏固和加強封建統治。古代國家立法多以儒家思想為指導原則,又以家庭為直接統治對象,帝王都標榜“以孝治天下”,便不得不叫法律遷就孝道。西周的訴訟製度中就有君臣、父子不能相訟的規定,認為“君臣皆獄,父子將獄,是無上下也”。兒子一般是不許告發父親的,否則將受到宗法和國法的製裁。孔子將此概括為“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成為一條訴訟原則。漢代親屬相隱的範圍限於祖孫、父子、夫妻間。唐代擴大了範圍,不但直係親屬與配偶包括在內,隻要是同居的親屬,無論關係遠近都可適用這條法律;即或是不在一起同居的大功以上的親屬以及大功以下的孫婦、夫之兄弟、兄弟妻、外祖父母、外孫也都包括在內;部曲、奴婢也應當替主人隱匿罪行。明清的法律將容隱的範圍又擴及於妻親。曆代法律規定,不但隱匿,就是給犯罪分子通風報信使之逃匿也不犯罪,可是有一條,觸犯統治者根本利益的謀叛以上的罪行就不許隱了。說明法律對倫常的遷就是有限度的。法律又規定,不為親屬隱瞞罪行反而告發檢舉的有罪。卑幼告發尊長的,親屬關係越親,對告發者處罰越重,依次遞減。除祖父母、父母享有送懲權,他們告發子孫、外孫及子孫之妻妾可以無罪外,其他尊長告發卑幼的也要受懲罰,不過與卑幼告發尊長相反,而是親屬關係越親,處罰越輕,依次加重。法律還規定,告發尊長是犯罪行為,然而告發屬實的,犯罪人可以享受坦白或自首的待遇從寬發落。明、清法律規定,其他親屬告發的,處理被告時可以按本罪減三等懲辦,大功以上尊長的外祖父母,嶽父按自首看待,告發者雖然受到懲罰,而被告者則可以免罪。
五、刑訊逼供小史
原始的審判方式,是“神明裁判”。至周代,口供漸被重視,所謂“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口供代替神判,刑訊即應運而生。我國刑訊可能起源於周代。《禮記月令》:“仲春之月……毋肆掠,止獄訟。”所謂肆掠,指的就是刑訊。至秦,刑訊逐漸規範化、製度化。《秦律》對刑訊有規定,並認為是一種下策,如果當事人數次更改供詞,無從辯解,就可以根據法律實施刑訊,並以“爰書”記錄刑訊理由“爰書:以某數更言,毋解辭,笞訊某”。漢承秦製。《漢書杜周傳》:“會獄,吏因責如章告劾,不服,以掠笞定之。”西漢路溫舒曾感慨地說:“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視之,吏治者利其然,則指道以明之。”南梁創測罰之製。所謂測罰,即犯人若不招供,“斷食三日,聽家人進粥二升,女及老小,一百五十刻乃與粥,滿千刻而止”,逼之招供。南陳則采用立測,“立測者,以土為垛,高一尺,上圓,劣容囚兩足立,鞭二十,笞三十訖,著兩械及,上垛。一上測七刻,日再上。七日一行鞭,凡經杖合一百五十,得度不承者免死。”北魏的刑訊則更加野蠻和殘忍,“法官及州郡縣不能以情折獄。乃為大枷,大幾圍;複以縋石懸於囚頸,傷內至骨;更使壯卒迭搏之。囚率不堪,因以誣服。吏持之以為能。”總之,兩晉、南北朝時代的刑訊製度,呈惡性發展趨勢。唐律規定“拷囚不得過三度”,不得“杖外以他法拷掠”即法外施刑,對酷吏濫施刑訊有一定的抑製作用。不過仍然存在殘忍的刑訊。武則天時期酷吏來俊臣之流,所施刑訊慘不忍睹,如用醋灌鼻子或盛於甕中用火炙之成語“請君入甕”即由此而來,還有“泥耳籠頭,枷研楔,摺脅簽抓,懸發熏耳,臥鄰穢溺,曾不聊生,號為‘獄持’。或累日節食,連宵緩問,晝夜搖撼,使不得眠,號曰‘宿囚’”。僅大枷施刑就有十號,所謂“定白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承、失魂膽、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諸名目。在用枷方法上,又有“鳳凰曬翅”、“驢駒拔橛”、“仙人獻果”、“玉女登梯”等等。宋初對刑訊有過嚴格限製的嚐試,仍然製止不了司法官吏濫施酷刑。《宋史刑法誌》描述宋理宗時期的刑訊情況:“或斷薪為杖,掊擊手足,名曰‘掉柴’;或木索並施,夾兩,名曰‘夾幫’;或纏繩於首加以木楔,名曰‘腦箍’;或反縛跪地,短豎堅木,交辮雙股,令獄卒跳躍於上,謂之‘超棍’。”元朝統治者,對刑訊製度亦作了若幹限製,規定非強盜不加酷刑,囚徒重事須加拷訊者,由長貳僚佐會議立案,然後施行。但也是一紙空文,執法官吏舍法而隨意濫施酷刑,殺戳無辜者比比皆是。明初在法律上也有禁止非法刑訊的規定,實際到處是嚴刑拷訊。其方法計有:“挺棍、夾棍、腦箍、烙鐵及一封信、鼠彈箏、欄馬棍、燕兒飛,或灌鼻、釘指。”清康熙時禁止使用鐵鐐、短夾棍、大枷等刑具,但對人命罪和盜竊重案,供詞不實者,對男子可使夾棍,對女子可用拶指。清末下詔變法,頒布《大清現行刑律》,原則上廢除了刑訊製度,實際沒有貫徹實施。為什麼封建社會刑迅逼供盛行,這與其審判製度有關。封建社會審判製度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口供主人。即所謂“無供不錄案”,沒有被告人的口供是不能定罪的。《唐律疏議》規定:“拷滿不承,取保放之。”刑訊到一定程度,被告人仍不承認,就得取保釋放。明律、清律都明確規定“必據犯者招草以定其罪”,“斷罪必取輸服供詞”。既然口供是定罪的根據,刑訊逼供當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