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比賽?”我問。
“800米。楊虎鷹會加油嗎?”譚曉說。
“呯!”
發令槍響,男生的比賽,呐喊聲振聾發聵。
“嗯,現在可以說嗎?我不習慣大聲說話。”
“……”譚曉不置可否。
“……加油。”
“忘記跟楊虎鷹說一件事。”她說。
“什麼?”
“我的體育很好,非常好。”她一邊將束起的頭發解開重新紮一邊說,“所以,我一定會贏。”
她的語氣似乎帶著不滿,但表情堅定而自信,我不知是該抱歉還是安心。隻聽她跟夏麗雙說過“我過去啦”,再見已是一個漸遠的背影。
“對了,”她忽然回頭,“我沒有看到楊虎鷹練習,隻是覺得那個人有點像。”
看到她的笑容,我想所謂天使的惡意就是這麼回事吧。
比賽開始,譚曉三四名,快速接近我所在的位置,心跳加速,旁邊的夏麗雙大聲喊:“加油!加油!加油!”我屏住呼吸,攥緊拳頭;她經過,遠去。
“不加油嗎?”夏麗雙說。
“她會贏的。”現在是第二的位置。
夏麗雙笑了一下:“加油吧,她會高興的。”
我看著夏麗雙,夏麗雙看著別處,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選手們又跑近。我與夏麗雙所處的位置離終點不遠。
真麻煩。我深吸一口氣:“加油啊!”
大喊真是件體力活兒,隻這一聲,眼淚差點被擠出,渾身的毛孔似乎都張開正散發著熱量。人已跑過,我卻用力過猛般僵住不能動。歡呼聲起,我繃了下肩膀放鬆,看到有人給她遞過毛巾有人給她端去茶水。
“聽到了吧?”
“你那麼大聲,一定聽到了!”還在旁邊的夏麗雙笑著說。
我也笑了一下,說:“謝啦!”
“謝我做什麼?”她鼓著嘴。
“沒什麼,隨便說一下。”
“……”她癟著嘴。
我又笑了一下:“我回教室了。”
“嗯。”她抬手搖擺,我也抽出手晃晃。
教室裏一個人沒有,我穿好衣服,伏桌休息。喇叭裏音樂還在響,差不多習慣,不會有影響。夏麗雙,小學同學,總感覺跟譚曉更熟。若是她有譚曉的容貌,自己會更印象深刻嗎?若是譚曉普通一些……
運動會眨眼結束,老師不住提醒我們收收心。有學生也許興致難減,在去往食堂的路上肆意狂奔,摔倒一片。我們笑作一團,老師怒發衝冠。幾天後,學校對各年級的吃飯時間作出調整,,高一正點下課,高二推遲五分鍾,高三推遲十分鍾。然而,原來怎麼奔跑的現在還是怎麼奔跑,轟轟咚咚。又過了幾天,道路邊出現若幹學生會人士,誰跑逮誰,大家漸漸像曾經的我那樣競走。如今的我隻是普通行走,高三的教室離食堂遠,趕或不趕都要排長隊。
考試評講考試評講的日子繼續,接到卷子我們不再長籲短歎,隻是沙沙寫題。試卷、講義、參考資料等不斷下發,抽屜已滿,腳邊那摞再添會倒,桌麵上的書本又疊高。白天的課間我們幾乎都是伏桌休息,晚上顯得更精神。夜色如說,我一如既往的陽台處透氣,暈乎乎的腦袋漸涼。教室內吵吵嚷嚷,驚聲,怪笑,戲言,怒斥。
回到座位,又見後桌的廖家康在捉弄宋雨瀟。就像當初我躲避錢有金,宋雨瀟躲避著廖家康,不住地說,“幹嘛?”、“別打擾我!”。“哈哈,不幹嘛”、“哈哈”,廖家康繼續。
我坐下,宋雨瀟投來無奈的目光,勉強一笑。我彎了下嘴角,笑不出來。
“宋雨瀟你真瘦啊,身上都是骨頭。”廖家康敲擊宋雨瀟的背。
“我寫作業呢。”宋雨瀟有氣無力地說。
“下課了一起玩嘛。”廖家康學他細細的聲音,旁人哄笑。
宋雨瀟不再言語,自顧自書寫。廖家康似乎放棄,與旁人閑聊。
“哎呀!”廖家康驚叫著拍住宋雨瀟的背,緩緩挪開手掌,“有蒼蠅,不用謝我。”
宋雨瀟默默吸氣,歎出,拿出橡皮擦拭,伴隨著哈哈大笑聲。
心裏不快,但我沒有阻止,戲弄繼續。
倘若廖家康是惡霸一般的存在,宋雨瀟無疑是襯托這一類型的弱者,我也是。幫助宋雨瀟顯然會得罪廖家康,他因此將矛頭指向我可不是我希望的。越多的人反抗他越得意也說不定,可以吸引更多的目光。到底是怎樣的心理才會不惜被厭惡也要獲得關注?這麼問恐怕會引發大笑。欺辱?厭惡?被迫害妄想症。對於更多的人而言,這隻是一場愉快的玩耍吧,所以都笑得那麼燦爛。
“廖家康真是煩人啊。”晚上洗腳時宋雨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