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1 / 2)

張誌忠

謝冕先生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親近自然的赤子。

十餘年前,與先生一道攀登武當山,同行的還有由武漢而丹江口參加一個學術會議的同行們,二三十人,在山路上絡繹而行。時當中秋,山色蓊鬱,如酣如醉,紅牆古刹,點綴其間。論起年齡,謝老師是最為年長的,但是,一路行來,他一直是走在最頭裏的。先生不但是腿腳利落,更難得的是興致極高,笑聲極響,具有極強的感染力。時有抬滑竿的山民兜攬生意,我們就打趣說,你看走在最前麵的那個老者,你們要抬就去抬他啊。我們都還年輕,走得動啊。讓我吃驚的是,謝老師把他的領先紀錄,一直保持到了登臨金頂,把我們一直甩在了後麵。

謝老師一向有兩個好習慣,早晨長跑,跑步回來後衝冷水澡。我也曾有心效仿。不過,從事文字工作的,大多是夜貓子,早晨起不了床。晚上衝冷水澡,倒不為難,但是,衝一次冷水澡,就患輕度感冒,嗓子疼好幾天。詢問先生,才知道這是一個“係統工程”,跑步跑得渾身發熱,才禁得住冷水淋浴。可惜知易行難,我至今仍然沒有學成。

先生的壯遊,在這個集子中屢有記載。從香港到南洋,從歐洲到北美,都有涉足。當然,先生把更多的足跡留在了國內的山山水水,且時有犯難冒險之旅,《大風雨登黃山蓮花峰》、《登梵淨山記》,都是風雨如晦,登山不已的紀念。與其說這是挑戰自然,不如說這是挑戰自我;與其說這是盲目和固執,不如說這是生命力和自信。在《尋找一種感覺——福建長泰漂流記》中,麵對多日的陰雨天氣、山洪暴漲和他人勸阻,先生執意要在馬洋溪“一漂為快”,“漂流是時下青年人鍛煉和嬉遊的一種方式,它的好處是能夠磨煉人的意誌,並在考驗人的心理和體魄中得到一種曆險之後的快樂。他們青春年少,他們要的就是那種挑戰極限的刺激。而在我,我需要對我的生命可能性,以這樣的方式進行試探和檢驗。這樣的陰雨連綿,這樣的山洪暴漲,這樣的從數十米的高度一次又一次地拋擲和旋轉、顛簸和翻滾,這樣的任由天上的和溪中的水劈頭蓋臉的聯合攻擊,在生理上和心理上該有怎樣的承受力?我需要事實上的回答”。我看到一個資料,馬洋溪漂流全程8公裏,有60多個彎兒,70多個落水區,落差60多米,山回水轉,激流險灘,真是要有點挑戰自我的勇氣才能成行。而且,這裏的漂流所乘坐的,是僅能容兩個人的小艇,真如兒童玩具般在驚濤中跌宕。先生的漂流,已經成為當地的一個佳話,這篇文章和一幅彩色照片,就掛在該風景區的網頁上。

歐陽修的《醉翁亭記》,結尾處寫道:“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賓客從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其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以今天逐漸拓展和完善的旅遊條件和個人能力,能夠走遍許多名山大川、踏遍歐美諸國的遊客日漸多起來,但是,既知人之樂,又能述其文,才是文人氣象。謝冕先生是一個勤於動筆的人,足跡所至,每有佳作。而且,這和那種“到此一遊”式的泛泛而談不同,經常會看到先生的情懷和性格。像《那裏的高雅羞辱了我》、《亞美利加天空的溫情》,都是切膚之作。而且,他還有一種人文雅興,每逢良辰美景,不但自己會文思泉湧,還有意識地發動在場者寫作同題散文。前述湖北武當山之行,此前數日還在武漢大學門外的東湖月夜蕩舟,時值中秋節的次一日,夜色如洗,皓月高懸,還有一群群男女大學生在湖邊放河燈,湖麵上河燈遠遠近近地閃爍,遠遠的磨山在望。先生欣然命題,《清風明月下的東湖》,要我們每人寫一篇遊記,並且率先成稿,以為示範。那一組文章後來發表在《長江文藝》上。2003年,先生有溫州之行,情思蕩漾,發動同行者都來寫《溫州的月光》,也是謝老師的倡議。先生還特意寫了《同題散文<溫州的月光>前記》,以明心誌。茲文不長,錄在這裏:

詩人興會,不可無文。曲水流觴,蘭亭雅集,曆時千載,百代景仰。我輩凡庸,豈敢謬托前賢?古雲,雖不能至,心向往之,乃人之常也。此係古事,更有近者。記得當年,朱自清、俞平伯兩先生蕩槳秦淮,相約作同題散文《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一時傳為佳話。周作人、鬱達夫兩先生分別主編《新文學大係·散文卷》,靈心慧眼,朱俞雙雙入選。此二文,遂成五四文學之經典。

公元二十一世紀之第三年,秋陽如花時節,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溫州師範學院,暨溫州山水文化傳播公司,聯名舉辦詩歌盛會。會間諸友聯袂出遊江心嶼、雁蕩山、楠溪江諸勝。秋水依依,秋月澹澹,風月無價,情意綿恒,如此良辰,豈可無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