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過世早,陳縣令又一直未續弦,於是,陳家就這麼一棵獨苗。難怪陳老夫人這麼掛念。
聽母親提起兒子,陳縣令歎氣說道:“正兒在老仵作家裏。這二年,我讓他拜老仵作為師,學習驗屍技巧。最近,老仵作身患重病,恐怕不久於人世了。他沒有兒女,我就派正兒照顧他……”
“什麼?你讓我那乖孫兒做仵作?”陳老夫人拔高聲音,生氣道:“那是最低賤的行當,你怎麼讓我們陳家的血脈幹那種差事?去,派人把正兒叫回來,我不讓他學了,以後,都不準學了……”
“娘……”
“住口!你口口聲聲叫我娘,你可把我當成了你娘?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同我商量?還說接我到你這裏來頤養天年。知道你這麼惹我生氣,我還不如在老家呢!”
陳縣令本就黑紅的臉膛顏色更加深了幾分,他難為情地看了柳歸晚母女一眼,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然後,急忙起身,給陳老夫人跪下。
“娘,是孩兒不孝,請娘責罰!”
老夫人也意識到剛才情緒有些激動了,尤其還有外人在場。
怎麼說兒子也是當地父母官,在外人麵前給兒子下不來台,卻是她過分了。
於是,她緩和語氣說道:“起來吧,娘口氣重了些,你別往心裏去。娘尋思,我們陳家就這麼一棵獨苗,娘想讓正兒安心讀書,將來,考取個功名,給我們陳家光宗耀祖……”
柳歸晚不插話,耐心聽著。
陳老夫人是一個嚴厲的,卻又慈愛的母親,她對仵作這個職業有著根深蒂固鄙視。
陳縣令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但是,言談間,卻無處不透露出淡淡的不得誌。
柳歸晚想,無論怎樣,這是人家家務事,他們這些外人不該插手。
陳縣令站起身來,挨著陳老夫人坐下,才耐心解釋道:娘,兒這麼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仵作這個行當,一般人都不願意做。縱觀青城縣,上上下下,隻有老仵作一人。兒怕將來老仵作百年,這個手藝失傳,所以,才逼迫正兒去學。
您不知道,前年,兒有一個調任通州知府的機會,可是後來,被朝中一個丞相的親信頂替了。兒子想,反正我們在朝中無人,升職無望,不如就在這安心幹下去。
小時候,您不是長教導兒子‘幹一行愛一行’嗎?兒子想,青城縣雖然是彈丸之地,可是,有兒在一天,兒就要保這一方平安。
仵作行當雖然不受人待見,卻在命案發生時,不可或缺。
洗冤澤物,以民命為重。
民為貴,君為輕。民是水,君是舟,水不平,則舟不穩。舟不穩,則天下必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