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濯潔今年滿三十歲。三十歲對於男人來說是一個衡量的標尺。三十歲以前,一個男人還沒有一點成就,他還可以找出理由開脫,三十歲後那些理由便統統失了效。仿佛藥物的有效期,有效期內能治好病,有效期後不但不能治病還會害人得病。陳濯潔三十歲以前,認識不到這一點,過著自在隨意的生活。三十歲以後壓力像突然發的大水一樣湧來,害他險些得了恐懼病。他的事業算不得自己的,經營的茶館錢是父母出的,主意也是父母拿的,他憑空就得了一大堆東西,這讓他感到像古代世襲來的爵位,全是先人的光榮和自己不相幹。他不願意當茶老板賺錢,隻想作廚子烹出好菜。父母是不會讓他作那個事的,有文人習氣的父親壓根就看不上廚子。他的愛好從小被壓製,但這不影響他悄悄喜歡那個行業。
事業上雖然全不屬於自己,但好歹還占著那個名份,外人看來還算光鮮明亮。婚姻上簡直就拿不出手了,陳濯潔還是一個光人,連女朋友還沒有一個。他那個年齡在本地至少應該是兩歲孩子的父親了。陳濯潔先後談過兩個女朋友都告吹了。那兩次感情讓他付出太多,因此他把戀愛看淡了甚至看消極了。在他看來,戀愛婚姻全不由自己作主,談戀愛時處處依著女朋友,吃飯是吃女朋友的口味,穿衣服要按著女朋友的標準來穿,喜怒哀樂全合作女朋友的興趣來發,到把自己弄得不像自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到了求婚的時候,命運完全掌握在女朋友手上,女朋友同意了才能成為老婆。那些戀愛婚姻中必然發生的事情:什麼時間結婚啊?買什麼樣的房子啊?自己通通說了不算。結婚時間要由雙方家庭來決定,因為有親戚有朋友有領導,誰都不是孤立生活在社會中。房子雙方父母都出了錢,組織結構上已經和兩家人分不開了。
三十歲後才感覺事業不成功,戀愛又失敗的陳濯潔決定去相親了。陳濯潔對自己沒有什麼要求,卻很在意父母的感受。自己戀愛不成到不覺得丟麵子,丟麵子的事情仿佛轉移到父母身上,讓他們在人麵前抬不起頭。母親大人己對他下過三次通諜,說了許多可憐話。他是不在乎自己,打一輩子光棍又何嚐不可?他想,婚姻戀愛反正由不得自己。女朋友同意了才能作成老婆,房子買賣由雙方家庭決定了才能作數,明著是自己結婚談戀愛,其實全由別人決定,和自己不相幹。索性就讓旁人管到底。母親不是要為自己相親嗎?由她操辦去好了。
陳濯潔想不到自己會落魄到隨人去相親。兩次戀愛失敗之前,他自信還有魅力吸引得住異**戀。兩次失敗讓他落魄,加上母親催得要命,他隻好下濺地認命,任由母親按排去相親。相親在他看來,雖然過時但還沒有過去,它像專治疑難雜症的偏方,平時沒有人看得上,隻有在別的方法不濟後才使用。仿佛是救人的最後一道藥,隻有得了重病難病的人才配使用。這一點看來,它還並不低濺。難怪那些相親的人不是歲數大了,就是戀愛失敗多次,尋求最後一次治愈的機會,非得選用這個方法不可。自己儼然是戀愛上得了重病,要用這個老法子醫治不可。
因為明天要去相親,下午陳濯潔母親不要他去茶館,持意讓他留下來陪自己。她說:
“濯潔,明天不許你亂講話,一切聽我安排。要知道明天可是有五個人?”
陳濯潔嚇一跳,忙問:“有五個人麼?我們不會去赴宴吧?這樣到好即相了親,又可交別的朋友”。
“濯潔,我不許你拿戀愛當兒戲,在家裏我們寬容你,明天可都是外人,你最好規規矩矩少說話。明天的五個人都是要緊的人物,一點馬虎不得,有對方母女,加上你和我,還有中間人周二姐。全是少不了的人。”
陳濯潔先前談戀愛隻是兩個人,冷清得很。如今變成五個人,著實讓他興奮。他想如今戀愛也從個體活動變成了集體活動,看來他是落伍了需要再學習。他說:
“我看相親去得人越多越好,成功的機率才會大,去一個遠遠不夠最好是全體家庭成員都去。因為一個人隻保證得了他的喜好,他滿意了,代表不來家庭其他人員滿意。父親滿意,哥哥不一定滿意,妹妹說好,母親不一定接受。最重要的一點,一個人的觀察有限,好多隱藏的問題看不到,大家都去保管就能把它看出來,免得將來結婚後發現後悔,能起到事先免疫的作用。仿佛提前打得預防針。”
母親不高興陳濯潔那樣說話:
“相親又不是去打架,人多就占上峰。”
一邊的父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