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猶豫,立刻動手開解。撓針剛一刺入,七星連珠箭再次激發,我就聽身後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卻沒有一支射過來。即使我無法看到,但也明顯感覺黑老五全身上下都在劇烈運動,應該是在撥打那些連珠箭。
我很是擔心,忍不住回頭看去,就見黑老五飛快地揮舞兩根小箭,同時雙腳不斷側踢,將那些連綿不絕射出的銀箭一一磕飛踹遠。他速度快到嚇人,好像生出無數條胳膊和大腿,又好像在跳踢踏舞,數不清的銀箭向四麵八方迸射出去。
我正胡思亂想著,就聽桑佳慧在下麵大喊:“蘭蘭,別耽誤時間,快開門。”
我心裏一動,趕緊扭過頭,用月骨小洞套住撓針,開始分別劃撥每條邊。結合每條邊的不同結構,我利用不同手法,耐心挑撥裏麵的暗齒、銷柱、牽機線。等全部挑開後,按照六條隱邊的長度,我再用聚力匣將幾根驢膠絲分割成六段,每段都長出一寸,用撓針將它們頂入石縫中,緊緊嵌進掛住門內六排起鎖閉作用的反向掛鉤,隻留出十二個短短的線頭。
見一切穩妥,我飛速將十二個線頭雙雙綁在一起,再用那根黑色驢膠絲串聯,輕輕向外抻拽提拉,同時用撓針不斷撬壓。沒一會兒,整具天集七巧門微微震蕩起來,六排反向撓鉤哢嚓哢嚓地鬆脫,一塊塊鐵板慢慢向洞壁裏麵縮進去。
與此同時,我聽到身後黑老五罵了句:“媽拉巴子的,好在丫頭解得快,要不你五爺爺得累出屎。”說著,他一屁股坐下,背靠我的大腿,呼呼喘起了粗氣,顯然是累壞了。
我急忙扭頭一看,對麵洞壁那七根鋼管正慢慢縮回,很快就消失不見。我又往下一瞧,數不清的銀色斷箭落在石蘑表麵,白花花一大片,也不知道有幾千幾萬支。
黑老五坐在那裏,一邊抖著胳膊,一邊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我這老胳膊老腿還挺管用,要不就成刺蝟了。”
桑佳慧立刻蹲到他麵前,幫他揉搓四肢肌肉。
見黑老五沒事,我也放了心,回身再看天集門。其中有一塊小三角板是拚在中間偏右的,其餘六塊鐵板回縮時,它已經倒入內側。我伸手輕輕抓過,感覺沉甸甸的,看不出究竟是種什麼材質。我隨手裝入挎包,尋思著留個紀念,也算沒白來。
鐵門後麵黑咕隆咚的,一股類似餿飯的味道撲出來,我被熏得差點吐了。我趕緊眯起眼睛,捏住鼻子,又伸手接過桑佳慧遞來的油燈往裏照了照。這一看不打緊,我身子使勁往後一仰,好懸沒從鍾乳上折下去。萬萬沒有想到,裏麵竟然有個人!
雖然油燈光線不足,但門內空間也不大,基本可以完全照亮。在火苗的閃爍中,我看到距離我不到兩米處,有一個人坐在地上,他歪著腦袋,眼睛大睜,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是一張凶惡的臉孔,擠眉弄眼的,不過由於緊張,我也沒怎麼看清楚,“凶惡”隻是一種瞬間的感覺,在離我如此近的距離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張臉,實在太嚇人了。我條件反射往後猛退,雙腳踩空就要掉下去,我急忙使勁扒住旁邊一塊鍾乳。我立刻蹲下來,緊緊閉住眼睛,眼前卻還是出現那張臉,心裏怦怦一個勁兒亂跳,身子不停地打哆嗦。
見我遲遲不動,黑老五在下麵一把托住我的屁股,說:“丫頭,咋了,快往裏進啊。”
我帶著哭音兒說:“五爺……爺,裏……裏頭……有……有個人。”
“媽的!”黑老五嗖一聲就躥了上去,桑佳慧也緊隨其後,又拿走了我手裏的油燈。我蹲在他們身後,一個勁兒想往下撤。
過了一會兒,就聽桑佳慧叫我,語氣很是正常,“蘭蘭,上來吧,是個死人。”
死人?!聽說是死人,我反倒不害怕了,慢慢吞吞站起身,把腦袋插進他們的肩膀中間,仗著膽子向裏看去。
就見那人伸直兩腿坐在地上,胳膊自然下垂,腦袋都快耷拉到了左肩膀,雖然眼睛睜得挺大,但眼球卻烏蒙蒙的,沒有一點光澤。臉上皮膚又黑又幹,都是一道一道的褶子,似乎縮水嚴重。鼻下是兩撇小胡子,尖嘴猴腮的,像一隻成了精的大耗子。身上穿著一件古怪的長袍子,已經爛得瞧不出是什麼顏色了。
我瞅了半天,舔舔嘴唇,還是覺得心裏沒底。我捅捅桑佳慧,小聲說:“桑姐姐,真是死人嗎?”
桑佳慧始終凝視著,聽我問話,她慢慢點頭,“嗯,好像是具幹屍,我過去看看,你先別動。”她雙手一撐,邁步走進密室。黑老五嘴裏叨叨咕咕,也快速跟了進去。
看他們走進,我膽子也大起來,緊跟著慢慢蹭過去。這回臉對臉蹲在那人跟前,看得更是清楚。他應該是男人,差不多是個禿子,稀稀拉拉的長頭發在後腦勺偏後位置,擰成手指粗細的一根小辮子。袍子破破爛爛,開襟邊緣繡了幾條張牙舞爪的小龍,好像是金線,紐襻亮閃閃的,估計是黃玉做成的。
黑老五“啊呀”一聲,伸手扯下黃玉紐襻,舉在眼前,哈哈大笑,“媽拉巴子的,和田玉精,就衝它,這趟也夠本了。”我皺皺眉,覺得他那樣很不好,偷死人的東西有些損陰喪德。
再看看那死人的服飾打扮,應該是清朝人,可是頭型又不太像,也不知道他會是誰,又死了有多少年。尤其是大睜兩眼,好像死不瞑目,在昏暗的燈光下,瞧得人心裏有些發毛。
我們慢慢轉到身後,發現幹屍後腰處立著一塊方方正正的東西,瞅形狀好像是口箱子,約有一尺見方,通體暗紅。既然有了支撐,難怪他始終保持坐姿。
黑老五叫了聲好,抬腳將幹屍踢開,扭臉跟我們說:“管這老小子是誰,寶貝肯定在這兒了。”
看幹屍東倒西歪躺在一旁,我很是不舒服,黑老五踢人屍骨的做法更是罪過,這是對死人的大不敬啊。
我心裏歎著氣,低頭再看那口箱子,原來是生鐵鑄成的一塊正方體,表麵布滿暗紅色的鏽斑,邊角倒是異常齊整,好像是切出來的,下緣與地麵沒有任何接縫,似乎是一體鑄成。
黑老五絮絮叨叨,蹲在那裏東拍西摸,瞅那架勢似乎非要把寶貝摳出不可。看他著急的樣子,我心裏暗笑,跟著桑佳慧又四處走了一圈。
密室並不算大,也就十平方米左右,是一個規規矩矩的正方體。我伸手摸摸牆壁,又冷又硬,完全是整塊生鐵鑄成。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上麵有不少細長的白色印子,東一條西一條,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砍過。在最裏麵的牆角,桑佳慧慢慢拎起一把細細的長刀,刀鋒極薄極利,絲毫沒有鏽蝕。
桑佳慧用指頭彈了一下,刀身輕微震蕩,響聲很是清脆。她將刀刃與牆壁上的劃痕比了比,慢慢地說:“劃割麵非常吻合,都是刀砍造成,說明這裏曾經發生過激烈打鬥,那具幹屍……”
剛說到這裏,忽然聽到身後黑老五喊我:“蘭丫頭,過來,過來,這個鐵箱子挺他媽古怪啊。”
我們幾步跑過去蹲下,就見黑老五拍著鐵箱,氣呼呼地說:“媽拉巴子的,根本摳不開。上麵還淨是些破道子,跟鬼畫符似的。”
桑佳慧將油燈移近,借助光亮,我看到鐵箱表麵很幹淨,上麵附著的鏽斑已經被黑老五刮去,顏色烏沉沉的,均勻分布著很多極淡極淺的細線,似乎是用尖銳的刀尖刻上去的。那些線條粗細一致,大部分都呈弧線走向。我伸手摸了摸,感覺應是鑄造之初就有的,並不是後期刻製。用撓針磕打幾下,聲音略略發空,肯定不是實心兒。
黑老五用手摸著鐵箱與地麵交接的位置,跟我說:“連根兒長上的,蘭丫頭,你瞅瞅這東西是不是啥鎖頭,要是的話趕緊打開,急死我了。”
我點點頭,用撓針沿著那些線條走勢劃去,聽著噝噝沙沙的怪異響聲,好像幾百隻蜈蚣在爬行,讓人心裏有些?得慌。
我越聽越覺得怪異,模模糊糊想起什麼,可又無法具體捕捉。我趕緊跪下身子,將臉湊過去,仔細查看那些弧線。看了半天,果然叫我發現了裏麵的奧妙。
我合計片刻,回頭告訴他倆:“聽爺爺以前講過這樣的鎖頭,應該叫花匣,據說是明清皇宮專門用來存放機密物件的。看到這些線條了嗎,就是刻在箱身的花朵,是一種變形鎖道。每隻花朵又分八片花瓣,取一個‘花瓣紛繁,護蕊藏心’的口彩兒,開解的手段叫做裂瓣。不過這類鎖頭非常難做,而且平常都是一花,頂多也就是三花,剛才我數了數,已經做到五花,非常稀罕,看來裏麵真的藏著好寶貝。”
聽我這麼說,黑老五胡子亂顫,樂不可支,急急地說:“那趕緊整開吧,還愣著幹啥,難不難?”
我琢磨了一會兒,說:“還成,現在我到了地境,應該可以打得開。”
黑老五大喜,立刻說:“我給你打下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