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鎖鏈,使勁拽開兩隻金屬環,讓她看了看那根起著連接作用的白銅遊絲,說:“我覺得不是太難,可就是太費力氣。別看這根白銅遊絲很細,卻是牽引著整個機關的重要部件。每拆解一個鎖環之後,白銅遊絲積蓄的韌勁會傳導給下一個鎖環,一個接一個地往下傳,等拆到第三十六個鎖環的時候,這攢下的勁兒有多大就很難說了。”
見他們對蓄力之說還是糊塗,我又詳細解釋起來,三十六天罡,代表三十六天星,又隱隱應和周天三百六十度,取天罡之數,集周天之度,那種力道自然大到難以估量。不過好在眼前這些鎖環很小,要是每個都做成臉盆那麼大,估計連吊車都拉不動。
我擺弄幾下,想了想,跟黑老五說:“五爺爺,憑我現在的力氣,估計隻能拆到十個左右,剩下的就隻能交給您了。”
黑老五一晃腦袋,說:“成,你先拆著,我瞧瞧你的手法身勢,弄不動立刻給我。”
我點點頭,從挎包裏取出鹿皮卷展開,比照鎖孔的大小,挑了一支趁手的撓針,慢慢插進第一個圓環的鎖眼裏。
鎖眼很細,相應而來,鎖道就短,裏麵的鎖柱小得更是無法想象。我一邊憑手感操作著,一邊跟旁邊的黑老五說:“這裏麵有一對兒呈十字交叉的鎖柱,分別綁著一根雙股白銅遊絲,要將兩根鎖柱順時針撥正,遊絲才會自動脫落,回縮進下一個圓環……”正說著,哧溜一聲輕響,第一個鎖環已經解開,那根雙股白銅遊絲快速縮進了第二個鎖環內。
把解開的鎖環放在地上,我又解第二個。這次手裏的力道略有加強,但還不至於有多麼費勁。沒一會兒,也順利解開。
就這麼一個個地拆下去,等拆到第八個的時候,鎖環回縮力道已經很大了,就像牽著一條跳來跳去的瘋狗。我明顯覺得自己有些難以支撐,掐著撓針的幾根手指又酸又麻,環鎖內的鎖柱也跟焊死一樣,越來越難以撥動。
黑老五一直在旁邊盯著我的動作,見我雙手直哆嗦,急忙說:“丫頭,你歇歇,給我吧。”
我手下不敢稍停,喘息著說:“還……還能再堅持幾個。一……一定要記住,咱倆……換……換手的時候,千萬不要……鬆開,否則……否則遊絲會……會越繃越緊的……”
拆到第十個的時候,由於之前開解嗜血雙龍壁鎖消耗不少血液,我實在是挺不住了,渾身幾乎完全失去力氣,幾次好懸將手裏撓針扔掉,握住鐵鏈的左手也被勒破了皮。
我使勁吸了一口氣,猛喊黑老五:“五……快……快接……”黑老五立即伸左手握住鎖鏈,右手覆在我的手上,手指緊緊捏住撓針,“丫頭,撒手吧。”
從他掌心中輕輕將右手抽出,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滿頭滿臉的汗珠子,呼呼地大口喘著粗氣。我就覺得腕部腫脹酸痛,右手指尖疼得跟針紮一樣。桑佳慧急忙把我的雙手拿過,輕輕按摩揉捏著。
黑老五號稱東北盜王,手裏的功夫自然不含糊,尤其是剛才看他彈珠破刃的絕活兒,就知道他的雙手會有何等巨大的力道。他按照我說的開解要領,不但很快就把第十個環鎖卸下,表情還顯得十分輕鬆,時不時回頭跟我們說笑著,又說起早年修煉盜術那會兒,十指指縫間要夾鐵胡桃,比這個可費勁多了。
遊絲回縮的聲音刷刷地響個不停,一枚接一枚的鎖環被卸了下來。解到第二十八個的時候,黑老五額頭也隱隱見汗,右手撓針挑撥的動作明顯比剛才慢了許多,抓著鎖鏈的左手青筋暴跳,微微抖動起來。他咬著牙罵:“好家夥,好家夥,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此後的開解越來越費勁,到了第三十一個鎖環,黑老五站成了馬步,兩腳牢牢踩住地麵,左手死死抓住鎖環使勁往反方向帶,可上半身卻被牽扯著,彎得好像一隻大對蝦。他額頭不斷滲出豆大的汗珠,呼吸越來越急促,手上動作慢得幾乎看不出來。
解到第三十六個鎖環的時候,黑老五已經躺在了地上,渾身劇烈顫抖著,雙腿使勁蹬踹牆壁借力,嘴裏卻還在念叨:“真……真他……他媽的……有……有點意思……”
見他這副模樣,我和桑佳慧都驚得說不出話,以黑老五的手勁兒還弄得如此狼狽,可見這遊絲回縮的力道究竟有多大了。
突然,就聽黑老五一聲大喊:“給我開……”然後兩手一鬆,就地一滾,仰麵朝天躺在一邊,大口大口喘著氣,左手手心裏捏著最後一個被解下的鎖環。
三十六環天罡遊絲鎖,已經成功地解開了。
我和桑佳慧趕緊跪在黑老五身邊,關切地問:“五爺爺,咋樣,沒事吧?”
“沒事兒。”黑老五拍拍幹癟的胸脯,長長吐出一口氣, “了不得,了不得,剛才吹……吹牛皮吹猛了,沒……沒承想,這……這麼個熊玩意兒,竟他媽的鼓搗出老大的力道,有……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桑佳慧立即拿出藥棉,要給黑老五擦抹掌心被勒出的血痕。黑老五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老皮老骨,不礙事,省著給你倆用吧。”他躺了一會兒,喘勻了氣,又對我說,“蘭丫頭,快去瞅瞅,接下來怎麼弄?”
我舉著貝鏡,仔細照了照鎖鏈與地板的連接處。由於第三十六個環鎖已經被摘下,那裏隻留下一個深深的凹洞,白銅遊絲已經回縮不見了。我跪下來湊眼瞧去,下麵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有多深。不過隱隱可以聽到裏麵傳來陣陣金屬轉輪發出的隆隆聲,還噴出一縷縷涼絲絲的地氣,有股奇怪的味道。我邊瞅邊說:“太深了,啥都看不見呀。”
黑老五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右手一抖,掌心憑空出現一個玻璃彈珠大小的橢圓形黃褐色物什。看那形狀,我估計應該是盜門一派拿來探路或傷人用的褐玉飛蝗石。
黑老五把飛蝗石遞給我,說:“扔進去試試,聽聽聲兒。”
飛蝗石圓潤無比,表麵還有一些彎彎曲曲的漂亮花紋,握在手裏很是舒服。我把玩一會兒,對準凹洞,手指一鬆,飛蝗石直直掉了進去。
我們三個人都將腦袋湊近凹洞仔細傾聽,可聽了半天,下麵沒有傳出任何撞擊發出的回響,那就說明飛蝗石還在不停向下墜落,實在不敢想象這個凹洞下麵會有多深。
桑佳慧直起身子,表情很是怪異,問黑老五:“真應了那些專家的話了。不過怎麼會這麼深,故宮下麵還有這樣的地界兒,不應該啊。再說了,地下會有水脈和暗河,怎麼咱們一點感覺不到潮氣呢。”
黑老五晃晃腦袋,使勁“呸”了一聲,說:“你可別扯了,我就不信那些滿清大辮子能造出這麼複雜的機關銷器。媽拉巴子的,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肯定是哪個漢族敗類幫著鼓搗出來的。”
桑佳慧慢慢搖頭,說:“那也未必,滿族在建築學和工程學方麵也有獨到之處……”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爭論不休,此時我更關心的是,既然已經解開三十六環天罡遊絲鎖,為何整具機關遲遲沒有啟動,難道是我之前手法有誤,還是其中另有緣故?
三個人各有想法,正在那裏胡亂猜測,我突然感覺腳下地板一陣輕微晃動,緊接著,慢慢向上提升起來。
“手抓緊。”黑老五反應奇快,馬上合閉貝鏡,又拽住我和桑佳慧的胳膊,興奮地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看來還不禁念叨,這就要來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