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輟學(1 / 3)

我這一生注定要跟兩個人過不去。這兩個讓我不惜一切代價報複的人,一個是我的恩師“大便”,一個是我的恩人古太昌。

“大便”是我的小學老師,教我們語文。因為取個怪怪的名字叫卞成仁,又喜歡罵人“臭蟲”。我們班成績最狗臭的“孽障”就說,管他變成人還是變成狗,變成啥球都要烙粑粑的,幹脆就叫他“大便”吧。

那時“特殊時期”已近尾聲,由於沒有現成的書讀,“大便”就找些《百家姓》之類的破本本,搖頭晃腦地領著我們搖頭晃腦地讀,讀得都口幹舌燥後,再布置些生字讓我們寫,一節課就這麼上完了。

“孽障”說這書讀起沒球意思,不如“破四舊”去。我說“四舊”早些年就“破”光了,我不去。“孽障”說,“二軍閥”咋這麼日膿包呢,你不會像你哥那樣,真刀真槍的跟蔣該死(介石)幹幾隆火(打幾仗)嗎?說完就拽我去破卞氏祠堂。我說你這不是騎馬上墳,欺卞老師的祖嗎,是不是不想讀書啦?“孽賬”說,我巴不得開除咧,省得讀這沒球意思的破書!

卞氏祠堂坐落學校斜對門的一座小山上,先前是卞氏家族一個中舉的祖人捐銀修的小廟。舉人百年後,子孫們把他當神供進小廟,後來又陸陸續續供起了許多牌位,小廟也就成了祠堂。

我們到祠堂時,守護祠堂的卞成鋼正土蠶一樣蜷身享受太陽。雖然是“大便”他哥,但卞成鋼的個頭比“大便”矮小,因此“孽障”叫他“小便”。

進了祠堂,見排列有序的卞氏祖先牌位沒了,隻那幾隻破草墩還在,但卻牛糞堆一樣個個肮髒。

破不成“四舊”,“孽障”就跳到卞家神龕上烙粑。

我說錢小毛,你也大“孽障”啦。

“孽障”說“二軍閥”,你也來烙個粑粑吧。說著轉身將剛剛烙好粑粑的屁股對著我說,要不,你也吃一口,很香的。

我罵,雜巴兒錢小毛……

“孽障”仍嚷著讓我吃粑粑。說這是貢品,吃了,就能像“大小便”的老祖先人一樣光宗耀祖啦。

我扯開嗓子叫“小便”,說錢小毛屙屎在他們家祠堂裏了。

這下,“孽障”讓我惹毛了,跳下神龕就給我一窩心腳。我又喊,錢小毛屙屎貢卞老舉人啦!“孽障”又一窩腳踢來。我說雜巴兒你來真的呀。“孽障”說烙的你不吃,我當然要來“蒸”的了。

我們打鬧一陣出去時,“小便”仍然蜷縮一團,像條奄奄一息得隻差斷氣了的老狗。“孽障”走到“小便”身邊就要小便,由於剛剛做“貢”費盡了尿,便掉頭對我說:給他半壺吧,另半壺揣回去給你爹。

****的錢小毛,我罵著朝“孽障”踢飛腳時,不料腳讓一下子拾爬起來的“小便”攥住了。

第二天上課,卞成仁沒有根究我們曠課的事。倒是“孽障”無事生非地說,卞老師,你不知道孫傳光我倆昨天曠課了嗎?卞成仁見是錢小毛,嗓子哼了哼,繼續上課。“孽障”又說,你不想知道我們曠課去幹什麼嗎?“孽債”接著說,我們學雷鋒啦。

“孽障”三棍子沒有打出卞成仁的屁來,倒是心如貓抓的我坐如針氈了。“孽障”得寸進尺:一“破四舊”,你們卞家不就不敢給祖宗先人敬“貢”了嗎?我們就學雷鋒做好事,去卞家祠堂做“貢”了。

卞成仁烏了臉,像頭見了紅的西班牙鬥牛一樣朝我猛撲過來。沒待我辯解,卞成仁就揪上我的耳朵,一直往教室外揪,邊揪邊罵:你這條臭蟲!我說做“貢”的是錢小毛,不是我。卞成仁啪地一聲,把門砸上了。

我在門邊站著,聽到的仍然是“孽障”的聲音:那“貢”真的是我做的。我知道卞氏祠堂是卞門聖地,是不能隨意大小便的,但我實在是憋不住啦。

“孽障”把話說到這份上,我想他也該“下地獄”了。但仍然是卞成仁一言不發,仍然是“孽障”得寸進尺:孫傳光哪有“他哥孫傳芳”那膽量啊。我好漢做事好漢當,千萬別拿膽小如鼠的孫傳芳他弟當替死鬼!

我冰涼的心有了一絲暖意,想****的錢小毛還真的像條漢子。門突然一下子開了,卞成仁像一隻偷肉遭主人攆打的狗一樣,罵著“臭蟲”悻悻朝操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