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時,陳羽的千帆靴已踩著露水在竹海裏勾畫罡步。淡藍道袍下擺掃過青石,帶起的氣流驚醒了蜷在蕨叢裏的竹節蟲,這小生靈順著他的劍鞘往上攀爬,甲殼上赤紅紋路忽明忽暗,竟在純陽斬妖劍的龍首吞口處抖開鞘翅,露出翼膜上流淌的火焰紋。
\"倒是會挑地方。\"他屈指輕彈劍格,竹節蟲振翅時灑落金粉似的鱗片,落地竟生出幾簇琉璃色的地衣。這是《太虛純陽經》修到第二境才有的氣象——吐納間靈氣外溢,草木沾之即異變。
竹杖撥開橫斜的枝椏,陳羽忽然駐足。前方三丈處有截雷擊木,焦痕裏嵌著顆琥珀色的樹脂球。他並指如劍使出\"赤龍點頭\"的起手式,劍鋒懸在樹脂球半寸處,純陽氣催得球體緩緩旋轉。前世急診科練就的巧勁在此刻派上用場,竟將方圓十丈的晨露盡數吸入球中。
\"收著吧。\"他解下酒葫蘆倒空殘酒,將那枚裹著萬千露珠的樹脂球投入其中。葫蘆內壁的\"黃粱一夢\"四字遇水化開,恍惚映出手術室無影燈的輪廓,轉眼又被竹影打散。
日頭攀上竹梢時,陳羽正躺在龜背石上小憩。護守元陽鍾掛在老竹枝頭,鍾壁的火龍紋遊走不定,驚得想要偷食他發帶的鬆鼠炸了尾巴。那赤尾小獸氣鼓鼓地啃著鬆塔,果殼雨點般砸向道人,卻總在觸及道袍前被無形氣勁震成齏粉。
陳羽忽然翻腕,純陽斬妖劍鞘淩空畫了個弧。鬆仁隨劍氣浮空排布,竟列成周天星辰的陣勢。這是太虛老鬼教的觀星法,說是\"火龍劍法\"練到極處能引動天象。此刻被他用來逗弄鬆鼠,倒見那小獸人立著作揖討食。
\"接著!\"他彈出顆用晨露煉的鬆子糖。鬆鼠雙爪接住時,糖球突然迸發金光,照出它靈台處米粒大小的慧光——原是開了靈智的精怪。陳羽輕笑:\"再修百年,或可去黃粱觀當個守山靈。\"
午後暑氣被竹海濾成沁涼,陳羽以劍為筆在青石上刻《大日神光》的運功圖。劍鋒過處石屑紛飛,卻不是道門符咒,反是前世背過的《本草綱目》。正刻到\"露水篇\",照妖鏡忽從腰間滑落,鏡麵映出他背後竹叢裏探頭探腦的山鬼。
\"想看便大大方方看。\"他頭也不回,劍尖輕挑將塊青石削成圓凳。那山鬼狀若老猿,渾身生滿苔蘚,竟真躡手躡腳挨著石凳坐下。陳羽隨手拋去半塊鬆仁酥,山鬼啃食時渾身苔蘚開出碎米似的白花,腥氣盡去。
日影西斜時分,陳羽在溪澗邊演練\"火龍纏身\"。劍勢起時帶起的水霧凝成七彩虹橋,驚得魚群爭相躍出水麵。有尾赤鱗鯉險些撞進他袖中,被他用竹枝輕輕撥回溪裏:\"急什麼,你又不是那要化龍的蛟。\"
暮色四合,他燃起篝火煨製竹筒飯。筒中白米是前日除妖時從土地廟供桌上取的,混著新采的鬆茸與岩蜜。護守元陽鍾懸在火堆上充當吊鍋,鍾內熬著琥珀色的菌湯,竟把火龍紋映成遊動的金蛇。
夜風拂過竹海,濤聲裏忽有玉磬清音。陳羽解下道袍鋪在青石上,內襯縫著的手術服碎片泛著幽藍光澤——這是前世最後的印記。他枕著照妖鏡望星,鏡麵映出丹田處緩緩旋轉的純陽金丹,丹紋恰似心電圖的波紋。
如此三日,晨起以\"赤龍擺尾\"劍勢掃落葉為紙,蘸露水抄寫《太虛純陽經》;午間用大日神光烘幹崖壁,臨摹前世見過的《清明上河圖》;入夜則對月吹奏竹笛,音律裏摻著救護車的鳴笛調。千帆靴踏過的石縫生出金線草,劍鞘倚靠的老竹結出瑪瑙果,連山鬼都學會用鬆針給他編蒲團。
第四日烹茶時分,陳羽忽覺茶湯泛起漣漪。青瓷碗裏映出的不再是竹影,而是桃石縣上空翻湧的黑雲,雲中隱現的鬼麵獠牙上還沾著香灰——分明是千眼菩薩殘留的邪氣。他挑眉飲盡殘茶,袖中《太虛純陽經》無風自動,停在\"大日巡天\"篇。
\"第四日烹茶時分,陳羽忽覺茶湯泛起漣漪。青瓷碗裏映出的不再是竹影,而是桃石縣上空翻湧的黑雲,雲中隱現的鬼麵獠牙上還沾著香灰——分明是當地居民供奉的千眼菩薩等邪神殘留的穢氣。他挑眉飲盡殘茶,袖中《太虛純陽經》無風自動,停在\"大日巡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