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目微眯一字一頓地沉聲道:“以己之命周全你們母子平安。”
片刻的沉寂。
他慢慢地踱到她身後,忽然眸光如刀射向身邊的背影:“不過,朕更希望按照你的意願來處理。”
悠長的靜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
終於,胡蝶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形,恬然一笑:“出嫁從夫,民婦願遵從官人的意思,隻是,求皇上恩準這個孩子不必子承父業。”孩子,娘護不了你,隻有為你爭取一個好的將來,讓你不要再經曆爹娘今日的痛苦無奈。
鋒利的眸中已是寒意盛灼,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準。”
“多謝皇上隆恩。”她的唇角泛起一絲奇異的微笑,不是恐懼,不是哀傷,也不是欣喜……
倦怠地揮了揮手,示意她離去。
卻忽然,胡蝶已盈盈跪倒在龍袍之側。
“起來說話吧。”語聲中帶著一抹嫌惡。
“民婦的這個不情之請,隻有跪著才敢向皇上呈稟。”偏身讓過馮總管的攙扶,執拗地跪地不起。
“說吧。”已略有不耐地道。
“民婦想請皇上恩賜我夫妻二人見最後一麵。”緩緩仰起的眸中滿是懇求。
冷冷一笑,湊近看著她的哀戚,語帶殘忍地道:“朕會的,朕會將他的骨灰恩賜與你,讓你們日日相見。”
再不看那眸中甫現的悲戚,霍然回身不容抗拒地道:“送她回去!”
沒有再堅持,隻是無言地叩首,默默起身,安靜地走出禦書房。
“你!”顧不得銀九尚在側旁,狂怒的龍指已經快點到他的鼻子上。
阿牛依然隻是平靜地恭身站立。
皇帝幾近低吼地道:“這就是你不惜一切所要維護的人?”
“正是。”聲音平淡如古井不波。
怒笑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恩深似海?”
“滄海不及。”語聲平靜,卻帶著無比的確定。
龍目中仿佛已要冒出火來:“朕狠不得挖出你的眼睛來看看那是什麼做的?”
“屬下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心。”
“心?”他忽然譏誚地道:“朕隻看到一顆貪生怕死寡情薄意的心。”
阿牛的臉上忽然浮起與胡蝶剛才相似的奇異微笑,緩緩地道:“恕臣鬥膽直言,那是因為皇上對她無心,所以隻能看到寡情薄意,屬下對她有心,所以才能看到她情深意重。”
帝王的眸光深邃:“你為她甘願死,她為你又如何?”
“她為我甘願活。”生何歡,死何懼?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在這場愛情中,我才是那個負心薄幸落荒而逃的人。
喃喃地重複:“她為你甘願活……”龍目中滿是迷惑。
阿牛深深一笑:“總有一天,皇上會知道,她比我用心更癡。”
銀九走進“有風水榭”的時候,胡蝶正在吃著一碗剛燉好的燕窩,桌子上擺著幾盤精致的糕點。
看見他靜靜地走進來,坐到桌前,她沒有一絲意外,仍舊是安詳地一匙一匙不緊不慢地往口中送著燕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