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剛剛修成的景觀大道!
從龍陽市繞城公路最北段的樞紐引出,有一條經過蒲安境內的高速公路,雖然離蒲安的城區有近四十公裏距離,而且在蒲安境內隻設了一個出入口,但這是蒲安唯一的門戶,於是,一條蒲安地區標準最高的景觀大道誕生了,從高速出口直通蒲安城區。
這條景觀大道按雙向八車道的標準建成,中間六米寬的隔離帶是造型新穎修剪整齊的各種灌木,許多高大的景觀樹錯落有致的點綴著,相隔不遠的距離就會有形態各異的景觀石布置的細節,看似隨意堆放,實則精心設計,讓人立刻感受到一股都市的氣息!
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道路放在龍陽市,實在再普通不過了。
林誌棟已經在龍陽市生活了二十多年,這種標準的道路對於他來說確實算不上驚豔。
但此時,林誌棟的眼中卻充滿了激動的神采。如此高標準的大道在眼前延伸,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個畫麵:
一條曲折狹小的碎石公路,綿延五十多公裏,一輛破舊的大巴顛頗了兩個小時,才駛出了蒲安的地界……
這是當初林誌棟離開蒲安的場景。當時的林誌棟沒有想到,也根本不敢想象,小小的蒲安有一天也會有如此高等級的道路!
新畫的行道線很是醒目,路麵的瀝青壓得極為平坦,輪胎壓過的“沙沙”聲在林誌棟聽來,從未有今天這般悅耳。
“林家堡,我又回來了!”林誌棟在心裏深情的呼喊著。
初秋的天氣依然有點炎熱,林誌棟卻讓司機將空調關閉,按下車窗玻璃,一雙眼睛貪婪的望著窗外熟悉的畫麵。
這裏是他的故鄉。
他的母親、他的妹妹仍生活在這裏。
雖然這二十多年他一直在龍陽市打拚,雖然龍陽市離蒲安也就二百八十公裏,但林誌棟心裏清楚,這二十多年來,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前方不遠,一群兩三層的農村小樓隱隱浮現,那就是林家堡村。如今的林家堡村早已是今非昔比,幾乎家家都蓋起了小洋樓。就在去年,一條剛修的南北大路穿村而過。林誌棟記得為了這條蒲安城區的東外環路,林家堡村拆掉了十幾戶房子,這其中包括他的二叔家。這些拆掉房子的人家都沒有再給安排住宅地蓋房子,全都搬到了政府給建成的集中安置區。
望著眼前一幢幢農民自建的小洋樓,林誌棟心裏頗為感慨,直到此刻,他才感覺到這二十多年來,林家堡村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見證了龍陽市這二十多年間城市麵積擴張了十幾倍,卻沒有想到離蒲安城區有十幾裏的窮村林家堡,有一天也會變成城郊。
不久之後,林家堡就會消失,變成蒲安城的一個化工園區。
林誌棟經過二十多年的拚搏,終於在龍陽市站住腳,在看到自己的家鄉也要變為城市的時候,忽然間在心底莫名的產生了一絲不安。
汽車走到一棵高大的銀杏樹邊,被林誌棟喊停了下來。林誌棟下了汽車,走到銀杏樹下,撫摸著那粗糙的樹皮。
當初,這棵矗立在村口的古老銀杏樹,是林家堡村的標誌。聽村子裏的老人說,這棵銀杏樹至少生長了八百年!村子裏的大人小孩、大事小事都會跑到這銀杏樹下。當年,所有林家堡的年輕人走向外邊世界的第一步,全部從這裏邁出。
不知在這次大拆遷中,這棵樹能否保住?
返回車中,林誌棟從包內小心地取出一張已經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正是這棵銀杏樹,銀杏樹下是三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他們的眼神中全部充滿了渴望與狂熱!
這是當年三個一起從林家堡走出的同齡少年!
照片中站在中間帶著眼鏡的清秀少年,是當時林家堡村村委書記方有為的公子方亞良,他是當年林家堡唯一考上大學的學生。左邊那個略顯粗壯的少年就是林誌棟,而右邊那個身材清瘦,眼睛小、鼻子尖,全身每個細胞都透出精明的小子,名字叫楚飛。
這是三個最要好的朋友。
從小學到初中,再一起考上高中,他們一直沒有分開。
方亞良幸運的考上了大學。
也就在那個暑假過後,林誌棟和楚飛離開了林家堡,走上了打工之路。
現在,林誌棟和楚飛在龍陽市均事業有成,而方亞良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事業單位,經過二十多年的鍛煉,從小科員一路走來,如今已經是龍陽市副市長。半年之前,他們就知道林家堡被規劃為化工園區,三人相約在拆遷之前一起回家鄉一趟,時間就選在今天。對於他們三人來說,今天是個有特別意義的日子,因為就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今天,他們從這棵銀杏樹下離開了林家堡,並留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