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在藍影次日即將進入手術室的那個深夜,病房內的所有人都已酣然入夢,唯獨我,因為他的存在,輾轉難眠。從他踏進病房,從他寵溺的吻藍影開始我便裝睡,足足六個時辰,我一動不動,仿佛早已睡死過去。猶記得當時藍影笑著調侃他:“阿澤,你肯定是穎姐姐的催眠術!”

明明知道他會怎麼回答的,可我還是屏息了,耳朵跟著豎起來。然後隻聽到他輕輕一笑,說:“我隻想做我的影的催眠術。”

如醍醐灌頂,我醒了,有種淒然清冷的感覺。

然後就聽到藍影輕輕軟軟的聲音,“好,我睡覺,隻要有你在,我一定不怕。從現在開始,方澤不是穎姐姐的催眠術,而是我藍影一個人的催眠術!”

壓著被角,我心很酸。如果可以,我也想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催眠術,在任何環境裏都可以讓我安心睡去的催眠術。可是沒有,從來沒有!即便是他方澤,也沒有,他帶給我的隻有煎熬,無限無期的煎熬!

那時,我真的想告訴他們,他不是我的催眠術,而是我的毒,劇毒無比!

藍影是那種單純的女孩,說睡真的就睡著了,沒多久就勻勻吐著氣。往往這個時候不多久就會聽到開門關門聲的,可是那次卻沒,我偷聽了很久也沒。

夜,靜然然的,清冷的房間裏隻有藍影床頭的那盞小夜燈亮著,發出幽幽暈暈的光。

仿佛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我終於按捺不住,悄悄的從被褥間扭頭,看到的便是他那近乎絕望的、痛楚的眼神,與之前所見的溫柔堅強大相徑庭。他修長好看的手輕撫著她的睡顏,極專注、極小心翼翼。暈暈黃黃的燈光映在他的臉龐,將他的親昵、疼惜還有那無限的不舍與悲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現在我眼前……

那,是我第一次深深切切的、真實的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傷與不舍,更有甚,我悲傷的發現其實他……早已知曉了明天的結果……

這次,便是第二次。

隻是,這次的眼神與之稍稍有所不同,因為,它多了一份希翼與感激。其中原因,我是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才明白。以至於我後來總是想,如果當時我就知道,那我還會不會若無其事的和他結婚?

這麼對望著片刻,我的眼睛開始發酸,就在我垂下眼眸,不準備繼續的時候,他卻一把抱住了我。我一陣錯愕,之後便是一頭霧水,視線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隔壁的空著的病床上,心當下一陣虛。

我明白,他是因為她,因為藍影,哪一次他來不是看見他的藍影坐在床頭懶懶地喊:“阿澤!阿澤!”可如今,沒有了,一切不複存在了。相同的場景,相同的人物,獨獨不見了他的藍影,你叫他如何不悲傷?如何放得下?抱著我也是因為藍影和他說得多了,而讓他對我有了種故人的錯覺了吧?!

他抱著我好緊好緊,甚至都有些緩不過氣來,但是我沒動,也沒吭聲,因為他身上的那種悲傷感染了我,刺痛了我!

我也很想她!真的想!因為隻有她藍影才能止得住他身上的悲傷,才能醫好他心靈的缺口。

而我,不行。

我伸手,撫上他的頭。他的發很短很軟,烏黑烏黑的,很適合拍洗發水廣告,很多次藍影都讓他去,可他死活不肯,然後藍影生氣,不理他。他也不惱,就靜靜地呆在她床邊,一個人看書。時間長了藍影的氣自動消了,開始主動找他說話。很奇怪,那時倒是他不理會她了,任藍影再怎麼死纏爛打就是不吭聲,非得藍影低著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才會朗聲大笑,然後威脅:“下次還敢不敢?”藍影答:“不敢了。”但下回照犯不誤。

我的動作讓他一僵,隨即鬆開我,他抬起頭看著我,不說話,眼神很複雜,複雜得我有些無所適從。他的眼珠烏黑烏黑的,連瞳仁都不容易看到,而我就是被這深淵般的眸子吸住,跌了進去,出不來,也逃不掉。

臉上突然的觸覺讓我一愣,才知道原來我流淚了。而他,正伸手幫我擦拭。我不知道在當時自己的淚水是流給藍影的還是他的。可我清楚的記得,他替我抹去眼淚時的溫柔!他的手很細長,指尖涼涼的,指腹貼在我臉上很舒服很舒服。他好像特別喜歡看著我的眼睛,連幫我擦去淚水都在看,然後我就看見他好看的唇在我眼前一張一合,“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