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望青山,月半彎(1 / 3)

子車獨自走在從長者公那裏回家的路上。遠方,斜陽漸淡。近眼處的河水,波光裏透著稻草般的金黃。也不知是夕陽的倒影還是岸邊那幾間茅草屋的映射。二十年來,這種閑適的感覺總使得子車感到舒心。“也不知老爹的酒喝光了沒有,不如再去酒坊打一壺來。”子車心中想到。於是,他轉頭向酒坊行去。

所謂酒坊,在這個初具規模的鎮子裏依然還是簡陋模樣。無非是木與稻草搭製成的小屋前豎了一麵酒幌:麻布上麵不知用什麼汁液寫了一個“酒”字。顏色很淡,卻並不是年久的緣故,大概是褪色了吧。

十幾年前,這裏還是村子的時候,子車就開始用雞蛋給老爹去常伯那裏換酒喝了。到了現在,子車也能喝酒了,常伯卻不在了,村子也不在了——這裏變成了小鎮,當然酒坊還在,酒坊的老板依舊樸實熱情。畢竟這鎮子確實小得很,想必那些狡詐的商人不願跋山涉水來到這種沒多少油水的地方。這也實在是幸事。

而對子車來說,最清晰的變化是手中的雞蛋變成變成了木幣——一種看起來古樸簡單的植物製品——秦國的貨幣。木幣據說可以三千年不腐不壞。

掀開酒坊門前的草簾,是幾張低矮的石桌和零散的木墩,天色尚明,篝火未燃。隻有三兩酒客在飲酒交談。

酒坊最熱鬧的時候應該是在晚上的夜飲時分。這裏自古就有夜飲的習俗——大家聚在篝火旁邊飲邊聊,不亦樂乎。

“李叔,給我打一壺酒。”子車把一個木幣放在桌子上。

“是子車啊,你爹這喝酒的速度可真了不得。來,給你。”

石桌旁的一個酒客也擺了擺手中酒碗,說道:“子車,夜飲記得來啊。把子車叔叫來吧,我們可是好久沒聽他講周遊列國的故事了。”

子車邊收了酒邊說:“到時再說吧,我老爹最近可是懶得很,不如你帶了酒到我家去聽他講故事吧。”

這酒客也並不是豪爽的主,避而不答,隻哈哈一笑,朝子車擺了擺手,算是作別。

子車拎著酒壺正要出門,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乞丐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他全身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頭,瘋癲而又興奮地笑著,好像沒看到子車一般一頭往子車身上撞去。子車連忙避開,但見這人實在瘦得可憐,於是又摸出身上最後一枚木幣放在桌上,對李叔說:“李叔,給他來兩個饅頭。”

“小夥子你古道熱腸,實在難得,隻可惜這人卻不是餓成這個樣子的。”一個長須老者掀開草簾走了進來,慈眉善目地對子車說道。

子車並未在鎮子裏見過這個白須白發的老人,隻猜是過路的行人。

“老人家怎麼說這人不是餓成這般的呢?”子車疑問道。

“小夥子你可修習平衡之道?可知道何為平衡之術?”

“小子自幼修習平衡之道,隻聽聞平衡之術有劈山斬海之能,卻並未真地有多少了解。”子車一聽平衡之術便來了興致。

“那便是了,平衡之道,玄妙難測,縱有諸子聖人開創百家法門,世人擇途修習,以己之所失修來諸般平衡之術,但難免有偷奸耍滑,畏懼平衡得失的小人妄圖通過他人的身體之衰敗平衡來自己的偉力。隻是這實在是曲解平衡之道啊!”老者感歎道。

“難道官府會容忍這種剝削般泯滅人性的做法?”子車問道。

“世上總有窮人,也總有窮人或者是走投無路,或者是貪圖一時富貴,甘心貢獻自己的軀體給那些富人修衡。這其實和那些出賣自己勞力的奴仆下人們是一樣的。既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官府又有什麼道理禁止?”老者搖頭說,一副世風日下的神情。

“修衡,修衡,哪怕真地是修得了驚天偉力下場也不見得好過這個乞丐啊!還是老老實實做一個平凡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