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返鄉(1 / 2)

第二天,去上班,正在處理公司裏的事,突然接到了弟弟的電話。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是他的號碼,我心裏格登一下,腦子裏突然閃現了不詳的預感。果然,弟弟在電話中著急地說:二哥,爺爺病了,快回來看看吧。

我心裏一驚,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直起腰來了。趕緊問:爺爺怎麼了?什麼病?

醫生說是老年性的腦溢血,已經住院了。

嚴重嗎?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昨天中午突然暈倒送到醫院來的,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哦。我說,那我買今天的機票,馬上回去。不要著急。盡量想辦法搶救,錢的事不用操心。

bj飛到我們老家那個小城每天隻有一個航班。打電話查了一下,當天的飛機已經起飛,趕不上了。再等明天的飛機,心急如焚,實在等不了,恨不能一步到家。我當即決定開車回去。這樣差不多在天快黑的時候,就能趕到了。

我給茉茉打了個電話,她也很著急。我告訴她我現在就開車出發,她說:要不我和你一塊回去?我說還是算了,我回家看看情況再說,你剛找了個工作就請假,不太合適。她想了想說,那你走吧,路上小心,到了給我電話。

路上還算順利,出了bj直接上了高速,行駛了七個多小時,到下午五點的時候,就到達我們縣城了。我直接去了縣醫院。縣醫院永遠是人滿為患,到處亂哄哄的。我找了個地方泊好車,給我一個在這家醫院當副院長的高中同學打了個電話。一會兒,他出來了,領我直接去了病房。

爺爺今年已經85歲高齡了,身體一直非常硬朗,除了眼有些花,到現在腰不彎,耳不聾,平時跟他聊天一直可以用平常的聲音。更令人驚奇的是,爺爺85歲了還有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一個也不缺,據他說還能咬得動核桃。我以為老人家能活到100歲呢,怎麼說病就病了呢?

病房裏人好多,除了弟弟,弟媳婦,父母,還有好多親戚,其中幾個姑姑和姑夫也都在。大家見我回來了,紛紛小聲地跟我打招呼,道辛苦。我看了看爺爺,閉眼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發灰,花白的頭發也已經淩亂,滿臉滄桑的病容,不禁鼻子一酸。但我還是忍住了。我略站了一會兒,就把弟弟叫到室外,站在走廊裏,仔細詢問病情。

弟弟說,病情的起因應該是父母去國外那半年產生的。爺爺本來生活很有規律,飲食也有節製,可是那半年因為父母不在,爺爺就入了弟弟家的夥食,一日三餐由弟媳婦照料。幾個姑姑擔心我父母不在爺爺營養失調,一個冬天她們輪流給爺爺送來了十幾隻大公雞,讓媳婦給爺爺熬雞湯喝。罪魁禍首就在這十幾隻大公雞身上,爺爺吃了這些高熱量的雞肉和雞湯,慢慢就出現了高血壓,高血脂,最後終於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聽完半天沒說話。我們走到走廊盡頭的陽台上,我遞給他一根煙,點著了,我才對他說:按理,老年人是不應該吃這麼油膩的東西,飲食應該以清淡為主。可是,你,還有幾位姑姑,都是出於一片孝心,怕爺爺受了委屈。你們主要是不懂。這樣吧,這幾天我們盡力而為,請最好的大夫治療。但不要對姑姑們說什麼埋怨的話,免得她們自責。

副院長同學又陪我去找了主治大夫。大夫直言不諱地說,老人年齡太大了,估計情況不妙,腦中有淤血,屬於中風。老人要是福大命大,能挺過去,也會留下後遺症,以後的生活恐怕不能自理了。

聽了醫生的話,我默默地回到了病房。在病床前坐了一會兒,我把父母及幾個姑姑都叫到室外。我對他們說,我剛才找主治大夫了,病情沒有我們想象得那麼嚴重。這樣吧,你們昨天都在這裏熬了一宿了,今天就都回去休息,今天我和弟弟在這裏值夜班。大家要有打持久戰的準備。爺爺沒有生命危險,但恐怕三天兩日出不了院,以後要大家輪流來侍候了。

我和弟弟那夜就守在爺爺的病床前。看到爺爺灰色的麵容,我突然覺得平時我們的掙紮、奮鬥、痛苦、傷悲、猜疑、喜悅,是多麼地沒有意義。爺爺一生算不上非常坎坷,但也經了不少事,吃了不少苦。少年時代,他被土匪掠去做人質,在深山中的土匪窩裏被關押了四十多天才被他父母變賣田產贖回來。青年時代被抓過壯丁,解放後又被劃成地主,幾十年在村裏挨批鬥,抬不起頭來。他五十多歲的時候,奶奶去世,爺爺單身又過了三十多年。他的這一生,生命的意義何在?就是為了走向這張病床嗎?既然大家最終都會是同一個結果,誰也無可逃脫,平時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第二天一早,父親和大姑就來換班了。父親讓我趕緊回家休息,說媽媽已經做好飯,等我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