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太子李賢的囚徒困境(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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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弘之死讓本就羸弱多病的李治受到重創,病情越發嚴重,變得精神恍惚。

這一年他又患上了瘧疾,犯病之時,發冷、發熱、多汗。當一個帝王常為自己的疾病所困擾時,根本無心無力過問政事。每當他在回憶一些片段往事時,更因病魔纏身、遲暮將至而憂傷不已。

羸弱不堪的身體實在吃不消,李治就萌生了服食丹石的念頭。道家有這樣的說法:上士服之七日乃升天,中士服之七十日得仙,愚人服之以一年得仙。

由於皇帝們喜歡服用丹藥,唐朝的煉丹家們便有了更多的用武之地,沒有什麼職業能夠比把皇帝的腸胃當鼎爐來做化學實驗更讓人感到刺激的了。

其實一千多年前中國人煉丹,與民間炒火藥的過程並無二致。

到了唐朝,在煉丹家們埋頭苦幹之下,隨著一聲巨響——火藥產生了。火藥的產生對於窮兵黷武的人類有著劃時代的意義,不僅結束了幾千年的冷兵器時代,也讓人類戰爭陷入更加瘋狂的境地。

唐太宗晚年,就曾經服用天竺方士煉製的“延年之藥”,結果五十歲就走完了自己波瀾壯闊的一生。

正因為有前車之鑒,郝處俊勸阻高宗,如果想要身體康健,可以鍛煉身體,不要再服用丹藥。可他不是多病多災的高宗,又怎知高宗的痛苦?高宗根本聽不進去,因為他實在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

高宗李治被病痛折磨得身體忽冷忽熱,與此同時,嚐到甜頭的武則天也被權欲折騰得不得安寧。同在一張床上躺著,天皇與天後卻受著各自不同的煎熬。

太子李弘的突然死亡將武後與高宗的第二個兒子雍王李賢從幕後直接推到了前台,因為太子李弘膝下無子,依照《戶婚律》,同母弟雍王李賢成為太子。

李賢健壯英武,看似稚拙爽直,但內心卻曲折多疑,與其外形很不相稱。

上元二年(公元675)六月七日,雍王李賢登上了太子之位。這一年,長安罕見的炎夏酷暑比往年來得要早一些,李賢在加冕大典上大汗淋漓。他不由得在太子妃耳邊輕語道:“大典之日遇上此等惡暑之天,難道上蒼真的要降禍於我?”

在這一刻,李賢想到了中毒而死的前太子李弘。李弘還沒有下葬,他以孝敬皇帝的追諡之號靜靜地躺在洛陽的冰窖裏。

兄弟之間一生一死,一個榮登太子之位,一個撒手人寰,讓帝國的官員們唏噓不已。

比起李弘,李賢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有才華的儲君。

作為武則天與高宗的第二個兒子,李賢曾先後受封過潞王、沛王、雍王等,即使之後多次改封或加官,其實都沒有離開過京都,和他的兄弟們一直跟在父母身邊。

翻閱史料,在他成為太子之前,並沒有與母親關係緊張的記載。

在眾多的兒女中,高宗對六皇子李賢有一份特別的鍾愛。李賢自幼聰明而善解人意,習文演武樣樣不凡,且常有驚人不俗的談吐。他可以和號稱“飛白第一”的曹王李明縱論書法,也可以和蔣王李煒笑談風月;可以和弟弟李顯等人在馬球場上一較高下,也可以一個人獨坐在靜室裏撫琴弄月。琴棋書畫,動靜相宜,似乎沒有他不擅長的。

有一次,高宗李治閑步來到李賢的宮門前,耳聞裏麵書聲琅琅。他駐足側耳細聽,正是李賢在反複誦讀《論語o學而》篇裏的句子“賢賢易色”。意思是尊重賢人輕視女色,是孔子的門徒子夏的話。

李治有些奇怪,便問他為什麼總是反複誦讀這一句,李賢的回答是,他很喜愛這一句,願以此為自己的行動指南。

這件事使李賢的形象在李治心目中增添了不少光彩。他曾在私下對李勣說:“此子嚴於律己,不失為成就大業之才,諸子如皆同潞王,大唐無虞也。”

雖然高宗對新太子李賢充滿了信任,但是李賢似乎並不領他的這份情。

無心政治的李賢,並無多大的野心,更無非分之想。他白天在筵經院編修《後漢書》,到了晚上經常與宮女和宦官們縱酒狎戲。人生於此時的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場及時行樂的歡宴而已。

有官員在私下裏議論,高宗皇帝鍾愛李賢,是因為在他內心有著不足為外人所道的感情寄托。原來李賢的另一半血脈可能來自於高宗曾經深愛過的韓國夫人武氏——武後的親姐姐,那個在幾年前已經死於宮廷常見的中毒事件的女人。

在他八歲那一年,一次偶然的機會裏,李賢聽到身邊侍女們在躲躲閃閃地議論他的身世。後宮經常有各種版本的流言在口舌之間翻卷,後宮幾千人當中,有不少人選擇相信太子李賢與韓國夫人之間的血脈相連。

隨著時間的流逝,流言不但沒有隨煙雲散去,反而越發撲朔迷離,讓人真偽莫辨。

當年,李賢在高宗昭陵祭祖的歸路上呱呱墜地,那時候武昭儀與姐姐韓國夫人陪行在側。宮人們回憶起來,隻記得武家姐妹的兩輛車輦都用布篷遮蔽得嚴嚴實實,他們隻聽見嬰兒的哭聲。宮人們無法相信武昭儀在公主猝死後的寥寥數月中會再添龍子,因此他們堅信生於昭陵下的小皇子有著謎一樣的生命源頭,而他的成長必定會充滿傳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