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結束後,容殊馬上前往長陵。
長陵的疫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原本富庶之地,如今已經變得異常蕭索,不過,好在已經查出是何疫症。
水災後,城中淤積了大量的淤泥和動物的屍體,六月本就酷熱,太陽這麼一暴曬,便有癘氣蒸發,引發癘疫。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將患者隔離開,兩人忙了一整天,到了子時才有時間坐下來喝口水。
緋衣道:“謝婠沒事了?”
“是蘇清雪。”
緋衣淡淡地“哦”了一聲,聽容殊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比如?”
“比如蘇清雪,又比如斐清?”
緋衣麵色微變,很快又舒展眉宇,笑了笑:“原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為何要那麼做?”
“為何?”緋衣仰頭看著漫天星辰,神色不露,慢慢道,“你和師父都以為我是孤兒,但其實我是有家人的,隻是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我的家裏人便不要我了。”
“師父撿你回來的時候,你瘦瘦小小的,雖然已經十歲了,可看起來卻隻有六七歲的樣子。師父常常說,你受了很多苦,對你也是格外的縱容。”
緋衣的神色忽地黯了下來,歎息道:“可惜後來師父死了,死於小小的傷寒,師父是醫仙,竟然死於傷寒。”
“師父死的時候,還囑咐我要多照顧你,他說你本性純良,隻是走錯了路。”
“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除了師兄,便隻有師父了。可師父發現了我的身份,我太害怕了,我在他的藥裏下毒,我怕師父發現,每天隻下一點點,後來師父察覺了,可是已經太晚了。”
容殊目色淡然,顯然早已經知道了,他沒有說話,緋衣也便不開口。
院子裏,隻有茶爐裏水沸開的聲音。
容殊眸色漸深,像極了頭頂上那濃墨一般的夜色,半晌,他開口道:“師弟,你到底是誰?”
緋衣懶懶地靠在圈椅裏,垂眸看著茶爐裏氤氳的水霧,淡聲道:“我是北越的七皇子,因為外祖一家被汙謀逆,父皇處死了母妃,我也淪為罪妃之子,那真是我這一生中最為黑暗的日子,我不甘心,我想重新奪回應得的一切,所以,我隻能與蕭家合作。”
容殊沒有想到緋衣竟然就是暗藏在帝都的神秘勢力,轉念一想,他終於明白,堂堂醫仙高徒為何要去鳳歸樓做個小倌,這世上,有什麼地方比鳳歸樓更容易收集情報,隻怕,如今的鳳歸樓已不是當年的風月之地。
“你和蕭家合作這麼久,應該握有蕭家大量的罪證。”
緋衣笑了:“可是我不會出賣蕭家,南楚內鬥越是激烈,北越才有機會。”
“你有千萬理由挑起兩國之爭,可你有沒有想過,戰爭一起,生靈塗炭,多少幼兒如你從前那般,師弟,懸崖勒馬吧。”
緋衣靜靜地望著氤氳開的水霧,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別人的死活於我何幹?”
“現在這個樣子不好嗎,你是醫仙高徒,是緋衣公子,南楚百姓敬重你,喜歡你,比起北越皇室,南楚才是你的家。”
緋衣默然了片刻,緩緩抬頭看著容殊:“我害死師父,害死斐清,幾次三番置謝婠於險境,師兄,你真的可以不計較嗎?”
“不管你做了多少壞事,你都是我的師弟,你所犯之過,是我沒有教好你,往後,我慢慢教。”
“師兄莫不是要說什麼長兄如父,如此老套的話吧?”
容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師弟,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