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揚子順著人流,出了成都車站。空氣悶熱如蒸,揚子心緒煩悶尤甚。從未有過的失落,從未有過的無助。茫茫人海,匆匆過客。似乎人人都有去處,唯獨揚子漫無目標。東穿西梭,獨自徘徊。無人知曉,無人理會。聽說人情險惡,世態炎涼。揚子心想:怎麼沒有拐賣人口的?把自己拐賣了才好!
天空,烏雲密布,驚雷陣陣。刹時,閃爍霹靂,蒼幕開裂,天河飛瀉。蒼天總是孕育著疾風暴雨,隨時洗刷世間齷齪,滌蕩世間不平。揚子孑然孤立,萬念俱灰,任憑傾盆大雨,擊打灰暗心境。她隻希望,雷公伸出一柄利劍,開劈頭顱,使自己的靈魂訇然消逝。
雷雨而過,彩虹飛空,霞光萬丈。雷公終未伸出銷魂利劍,揚子依然立於水中,毫發未損。隻是通身冰冷,瑟縮打戰。揚子隻有選擇——繼續漂泊。她想遠離塵世,遠離一切紛繁與喧囂。哪裏殞命,哪裏便是歸宿。揚子拖著疲憊的身體,踏上一途列車,懵懵懂懂,不知列車去向,隻知朝著彩虹,飛馳而去……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揚子迷迷糊糊聽得:“趕快,醒來了!”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周圍,七手八腳,亂哄哄圍了好多人。揚子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覺得渾身酸痛,麵龐灼熱得像要著火。揚子很想本能地微笑一下,可是嘴唇幹得發裂,一點不能回攏。揚子掙紮著想要起來,可是頭上緊繃繃的,後腦勺一陣劇烈疼痛。揚子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頭部,像是纏有繃帶什麼的。一位老大娘輕輕按住揚子,道:“別動唉!姑娘這是要上哪兒去?剛一上車就暈倒了,頭也摔破了,大家幫你紮好了。”揚子這才憶起,剛上車時,一陣眩暈……失去了知覺。大概因為兩天沒吃東西,身體虛弱。再加成都車站被雨淋了,著涼所致。老大娘給揚子喂了一點水,大夥又讓揚子吃點東西。揚子頓然有點精神,坐了起來。
火車過橋穿洞,風馳電掣,依然前行。
“姑娘這是要到哪裏去哩麼?一路上也沒個人照顧。”一個陝西腔的人問著揚子。周圍的人都關切地注視著,等待著揚子的回答。揚子道:“要去打工些(sa),沒得法子,還求大伯幫幫忙些(sa)!”揚子獨身在外,現在身上又無分文,其言甚哀。大夥七嘴八舌,想著辦法,出著主意。有人問揚子:“姑娘以前幹過啥?現在想幹啥?”揚子剛剛高中畢業,幾乎沒有出過遠門,什麼都沒幹過,什麼也不會幹。可是現在,揚子什麼都想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於是,沒有任何要求地答道:“剛剛出門些(sa),啥子也沒幹過,幹啥子都行嘛!”真是無奈之情,溢於言表。又一個陝西腔的人道:“那好辦麼,我的個外甥在西安有些能耐。西安下了車,我打個電話,讓他幫個忙,我看能行呢。”大家一起托付此人,幫著揚子謀個幹事。那個陝西腔的人毫未推辭,爽快答應了。
揚子貌美如仙,嬌羞似花;純稚無邪,心似透明;憂傷之情,悲哀之容,全隨眼神流露而出。哪像出門打工?分明就是逃離。周圍的人們早都明白一切,不禁為她擔憂,怕她前途荊棘密布,毀了花樣年華。
無論如何,揚子心念已絕:流亡天涯,聽天由命,永不回頭。
有人試圖套問揚子家境,也好回信她家。揚子無言,隻是落淚。人們無奈,隻得依賴那個陝西人去安頓了。
2
西安車站終於到了。
揚子要隨那陝西人下車。有一風尚女士塞給揚子一張名片。揚子抬頭,略看一眼:氣質非凡,蘊涵深厚,有種莫名的真誠。揚子無暇細看名片,僅道一聲“謝謝阿姨”,便隨那人下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