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伴著冷風讓人瑟瑟發抖。
京城郊外李家村。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個犄角旮旯裏,竟然隱藏著兩尊“大神”。一個是江南道大總管成不憂,另一個則是北境邊塞神鳥兵團團長穆人風。兩個各掌一方大權,片語可定人生死。就是這樣兩位呼風喚雨的軍方大佬,此時卻都穿了一身粗布麻衣,不修邊幅,整一副鄉下人模樣。
“不憂兄,我聽說哲兒傷得很重,侯爺他們是不是太過了啊,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穆人風心有戚戚,頗有些心神不寧地說道。
成不憂愁眉不展道:“不像一點怎麼能讓皇帝相信。至於哲兒的傷勢?這既然是侯爺的安排,而那名高人又是侯爺親自請來的,想來哲兒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我就是擔心侯爺那裏,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安然度過?我恐怕皇帝沒這麼容易上當?”
穆人風笑道:“你也太多慮了吧,侯爺早就已經在落日崖做了安排,到時候皇帝隻會認為侯爺已經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了,哪還會有所懷疑。等到了巳時,再春兄弟趁著皇帝的注意力集中在落日崖的空當把老夫人她們接出來,換上替身,再放一把火,到時候皇帝找到的隻能是三具屍體而已,侯爺一家一定能夠安然無恙地度過這次危機的。”
話及於此,思及父親的先見之明,成不憂滿是欽佩,道:“說起來侯爺還真是厲害,早早地找好了替身,早早地挖好了地道,早早地做好了皇帝會翻臉的準備,早早地計劃好了一切,現在,我隻希望事情能夠向計劃好的方向發展。”
“哼,侯爺一家能順利脫險固然是好,如果皇帝還是緊追不放,非至死地不可,到時候少不得讓他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我早就煩透那個昏君了,要不是侯爺有所顧忌,哪還容他如此張狂。侯爺不肯背負罵名,我老穆可不怕,把我惹急了,反了這個天又如何!”穆人風為人義氣,張揚不羈,將兄弟情誼看得比天都高,他率眾鎮守帝國北境,名為陳將,實則已統治了北境邊塞,若非我父親極力勸阻,恐怕他早已裂土自立了。
成不憂苦笑著說道:“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忘了侯爺是怎麼吩咐的了?要是侯爺願意起兵,這個天下還有當今皇帝坐的份!”
一說到這兒,穆人風就氣不打一處來:“侯爺讓著皇帝老兒呢,他還恩將仇報,趕盡殺絕,簡直是混蛋透頂!”
成不憂點點頭,深以為然。
穆人風和成不憂以為父親定下的是一個瞞天過海,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策,卻不知道父親其實並沒有做此打算,事實是他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隻是擔心穆成兩人會沉不住氣,令皇帝有所察覺,才沒有將實情告知。
其實,仔細調查過那晚的行刺事件之後,父親已經開始懷疑這是皇帝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是一隻射向他的毒箭,但是他沒有證據,確切地說是皇帝沒有給他尋找證據的時間。這是一場陰謀,是一個精心設下的死局。既然皇帝如此處心積慮地算計,又怎麼可能給他金蟬脫殼的機會,如今,自己和家人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隻有性命垂危的我才有一絲機會,如果事敗,則必然使一切謀劃功虧一簣,所以,為了不打草驚蛇,確保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生天,父親不但沒給他自己留下生路,甚至連奶奶和母親都對此一無所知,她們也將為計劃的實施付出代價。父親的狠,父親的絕真是無以複加。
落日崖。
凜冽的風吹拂在臉上,好冷,天灰蒙蒙的,沒有陽光,沒有生氣,滿眼盡是蕭索,充滿著陰冷,給人心悸,讓人絕望。
父親早早地上了崖頂,迎風而立。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灰白常服,衣服是昨天剛洗的,一塵不染。他的左手拿著一把通體墨綠的劍,父親一直用的是刀,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擅長的是使劍,比起背負沉重使命的大陳帝國永寧侯,他更願意做一個江湖客,快意恩仇,逍遙自在。可惜,人一旦有了身份,有了名望,也就有了使命,有了牽絆,有了諸多的“不得已”。過去的二十年間,父親一直為它們而活,而現在該是到找回真正自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