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斤石鎖手能擎,一語許人身便輕,還是幽燕遊俠氣,愛歌樂府少年行。”
這是五十年前詩人崔旭對混星子的描述。
自古燕趙大地多產悲士,所以人們生來多少繼承了行俠仗義的古風,有點嘛事兒,咱先比劃比劃。
王路常在TJ衛住了一日,行俠仗義的遊俠沒見到,卻是見到了範奎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便要先比劃比劃的人物,由不得他對此不以為然。
但是因為要在TJ久住一段時間,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明《TJ整飭副使毛公德政去思碑》說,TJ三衛“風俗不甚純一,心性少淳樸,官不讀書,皆武流;且萬灶沿HN運河而居)日以戈矛鄉矢為事”。
足見玩拳玩跤,淵源有自。
TJ且為水陸碼頭、商業城市,接官迎差,負販走卒,互相割據,各霸一方。即使普通居民死了人,掐屍殮,也有人“恃有杠具,各分疆界,”。且“不顧人家貧富”,“甚至吹手,紙紮(紮紙人)等行亦皆效尢”,絕對“不容彼此攙越”。
硬攙合、越邊界如何?那就是“一場事”,以鬥毆決勝負。
在王路常看來,這地方的人,真的應該多讀書,當然,他也隻是心裏敢這般想一想,如果一張開嘴巴說了出來,迎接他的將是整個TJ人的憤怒。
那日聽羊皮裘老頭兒一番介紹,他對於整個TJ衛的大大小小的鍋夥有了一定了解,腳行分城東、南、西、北“四口兒”,北大關的關上、關下、老老店、季家樓內老龍頭,也各有“把店的”獨占一方,除此之外,便是碼頭上的青皮、街麵上這些混星子、小土棍之間各種說不清、道不明、數不盡的錯綜複雜的勢力網。所以心中雖然無懼,但是也害怕遭到圍攻身死,所以忍者怒火拿出一點點不多的誠意準備解決這件事情,因為死人,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兒,更何況死的還是個孩子。
手下的人物早已經緩過神來,麵皮青紫,那王路常不知如何造成的傷眼空洞無神但是猙獰恐怖,另外一隻好的眼睛卻滴溜溜左轉右轉個不停。
王路常當然知道他一直不說話的原由。
國人之間,首重麵子。
一個人,最講究臉麵,無論自身再怎麼寒磣,也要打腫了臉裝胖子。今日他結結實實落了這平日裏異常威武狠辣的人物的麵子,當著無數人的麵挫敗了他,叫他沒有半點臉麵下台了,所以一直在猶豫著是不是認慫,或者一直強硬對抗下去。
他的性命就在王路常手中,但是他是鍋夥的頭目,本來他應該天不怕地不怕,人生信條就是那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光腳的人了,他有了勢力,有了勢力帶來的金錢、權勢、榮耀、美色……
他舍不得。
他在混星子的榮耀與他的“鞋子”之間徘徊著。
他不知道王路常無論如何暫不會殺他,但是他知道所有走江湖混成高手的人必定不凡,特別是年紀輕輕便混成高手的那種人更是不凡,這種人對生命沒什麼敬畏,猶如原本隻是一個街頭小土棍時候的他。
認慫了,他以後就沒臉再混,沒有人會再服他,他那時候雖然苟且得活一條命,但是再也聚不起勢力,他的敵手更是會瞬間對他下手,置他於死地。
而要他放棄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以狠辣的姿態,罔顧了性命也要搏一搏他又舍不得。
王路常放開了他。
範奎踉踉蹌蹌的捂著肩膀退到一旁,麵色變幻不停,一對一的決戰,倘若此時叫上兄弟們給予一場群毆,那跟認慫沒什麼區別。
王路常掃視著,看到那幾個口出喪語的大媽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溜得一幹二淨,也看到人群中站著的羊皮裘老頭兒和吳鳴。
兩人跟尋常的觀眾沒什麼區別。
然後王路常轉過頭,仔細盯著像是被主人狠狠打了一頓一般萎靡的狗一樣的漢子。
他盯著他的眼睛。
片刻之後他拉開了架勢,想要出手,因為那頭受傷的狗眼神一凜,決定放棄如今擁有的一切,要與他拚命。
這一刻,麵子這兩個字在他的心中一定被擴放的無限大。
“爺處理你媽了個疤瘌……”範奎怒吼一聲,再次暴躁起來,凶焰更甚方才,他猙獰著就要再次撲殺過來,更是不知道從身上哪裏,掏出一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