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陳雪景何至於此。
就算跟了你又如何。
“你就是不成器啊……”她再次的說道,起身走了,眼神哀傷,是恨鐵不成鋼的悲情。
……
入冬,寒風肆虐,暴風雪氣焰囂張。
卜空村出現了一個人,那人不高不瘦、不矮不胖,穿著青袍幹淨得體,身材修長,麵容優雅像一個斯文的蒙館塾師一般,帶著教書先生的風度翩翩走來。
這人徑直走進了張家大宅,像是對這個地方很熟悉的樣子。
推開門,驚詫道:“哦呀,兄弟,你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張家大宅已經院子肮髒,窗戶破漏,冷風呼呼的灌進來,王路常一身露絮的破棉衣,坐在牆角火炕邊,握著個酒瓶,眼神癡呆。
聽到問話,王路常抬了抬頭,笑了笑:“是你,六畜興旺麼?”
這是等飯的點兒,所以這個時候要清醒些,因為小抉微會來。
“還好,我一直感覺缺你,不是缺你,是缺你殺人時候的那種氣質,第五把交椅是你的,貪狼,跟我走……”
王路常搖了搖頭。
這時候門口閃過一道小小的身影,伶俐的竄進來一個小姑娘,眼睛像是星空一般燦爛。
輕手輕腳的將麵條擺在王路常麵前,然後輕手輕腳的出門去,似乎沒見到兩個男人一樣。
兩個男人定定的看著她,輕輕的來了,輕輕的走掉,目光隨著她的轉動而轉動,等到隨著那靈巧的小小身影漸漸隱沒在風雪之中,兩人才繼續對話。
“怎麼勸你你才會跟我走?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隻要你跟我走,並且幫我做成一些大人能做的事情……”
“我隻希望一直像現在這樣,有酒喝,有飯吃,每日能夠見到剛才的那個小姑娘,就足夠,至於其他,你不必多說,而且,我的武功稀鬆平常得很,另外,你青龍的稱號真的很沒內涵,還有,我自從見到你就一直對你不感冒,總覺得……”
王路常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懂得的,你長得也很帥,隻要你跟著我幹,我可以在風度翩翩這件事情上讓你第一的……”青龍彎著眼眸,笑意吟吟,他接著說道:“還有,我武功很高,自號青龍,你可以思量以及想象一番這個霸道名字背後的匹力!”
自號青龍的男子吸了吸鼻子,幽了一默。
興許是看到了王路常複歸第一眼見到時候那種空洞的眼神,英俊的地下聖堂龍太子輕輕歎一口氣,扯扯裘袍下擺,蹲在地上,麵對著王路常,想要繼續說點什麼,比如武林高手的屬下,比如金錢,比如權勢,比如榮華富貴,比如威名遠揚等,卻突然皺著眉頭。
鼻尖縈繞著一陣陣的異香,有溫暖的味道。
是王路常麵前的那碗蔥花麵。
“唉,為了找你,很辛苦,大雪天的,本人還親自蒞臨,又冷又餓的……”他的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發現王路常的眼神突然開始凝聚神光。
吸了吸鼻涕,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不待王路常撕心裂肺的呼喊鑽出喉嚨,自號青龍的年輕人已經一把抄起那碗麵,稀裏嘩啦的大吃起來。
“嗯,不錯,真是不錯,啊,爽啊……嘶,咂咂……”年輕人吃麵的聲音像豬拱食一般。
是故意的。
王路常掙紮著坐起來,卻一個趔趄,沒有力氣,身體虛空成一個無底洞。
王路常哭了,很傷心,就是這種感覺,見到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被搶了心愛之物的揪心和怨恨。
但是他沒有任何能力。
眼前之人,雖說穿著裘袍,仍舊淡薄,這樣的天氣,一路走來,不是常人所能為,況且,能夠找到身處貧鄉僻壤並且帶著麵具的王路常,這種權勢絕對不是一般的大。
打不過,跑不贏,隻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麵條在年輕人的嘴巴裏一綹一綹消失,於是絕望,於是自卑,於是怨憤,於是寂滅……
隻是坐著哭,頹然的看著地麵,像是被毆打的流浪狗一般。
“嗚嗚嗚……”
“啊啊啊……”
“嗚嗷嗚嗷嗚嗷……”
聲音哭得很難聽,端著麵碗目瞪口呆的人終於受不了:“喲喲喲,不就是一碗麵麼,我找回來還你就是了,那小姑娘應該還沒走遠,我去去就來,等著啊,你悠著點,別哭死了……”
年輕人大步流星的推開門出去,朝著小抉微消失的方向小跑而去,衣袂飄飄,風流寫意,像一隻修長的畫筆,消失在茫茫的雪白紙麵,隻留下一個汙點、一個失敗般的王路常在牆角棲身處撕心裂肺的嚎。
這一去,年輕人就再也沒有回來。
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以後無盡冬日裏最美的景色——那個心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