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又不爭氣的跳了起來,低下頭,滿耳都是自己砰砰的心跳。
明明剛才還滿腦子的瞌睡蟲。
眼睛滴溜溜的瞧著王子昂。心想:“姐夫真是世界上最俊的男子,難怪姐姐跟自己都會喜歡他。甚至有一段時間都不愛吃飯。”瞧見王子昂盯著懷中的王抉微滿臉幸福的樣子,似乎根本不察覺她的到來,小小的心裏驀然又止不住的浸染起了酸梅子的感覺。
王子昂轉頭,看著陳雪景的臉,感覺熟悉而又陌生,幸福又悲傷。
有很多話想說,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早啊姐夫!”她說,滿是濃濃的黑眼圈,想來昨夜一宿沒睡好。
“早……”將抉微交到她的懷中,千言萬語之凝結成一句:“我要走了!”
“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替我好好盡孝。”
“什麼……時候?”
“就這幾天。”
“張伯父受傷了你還走麼?”
“便是他要我走的!”
“為什麼?”
啞然許久,為什麼?
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期望而已。
滿清韃子入關的時候,大儒顧炎武便說過“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於承天稟地的武夫。
武夫之大者,為國為民,執幹戈以衛社稷,這本是武人的職責。
生逢亂世,任何鐵骨錚錚的一個大好男兒都將擔負起救亡圖存的重任,更何況於他王子昂,得了天地的好處,不辦事怎麼能行?
王路常的老爹洪秀全等人選擇了興洋教,揭竿起義,於造反中另辟天地,成就個人功名富貴的道路;曾國藩等勳貴黃紫選擇了力挽狂瀾,拯救清室於風雨飄搖之中,這是他們個人的選擇,也是時代的選擇,這種選擇乃是他們個人的處境、社會地位,政治見解的使然。
那麼他王子昂,該如何選擇?
一介武夫,孑然一身,能做什麼?
“父張掖庭,年六十餘,兒王子昂,亦歲矣,當自為計。兒,承天順命,幸甚至哉承命於天,天命之大臣,不可以不弘毅。”這是張掖庭昨夜失血過多昏迷前,因擔心再也醒不過來而對他所說的話。
代表了一個父親,對於成就大器的兒子的殷殷期盼。
華夏,這兩個字,以及這兩個字後代表的屹立天地悠悠千年的巍峨身影,必將永遠立於東方。
於是在心中這麼做了決定,以殘軀為這國家做點什麼。
可能沒有這麼高尚,沒有這麼悲壯,他一介升鬥小民,沒有才氣,沒有功名,算什麼呢?但是他要死了,同時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為了不浪費一身的武藝,決定在生命最後的一點日子裏,不去陪著還有幾天才滿一周歲的女兒,不去奉養才受了傷、胸腹間一個長長豁口腳背裂開生命垂危的老父親,挺著殘軀做點什麼。
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平平淡淡。
沒有零丁洋上“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照耀史冊,一片赤膽忠誠,沒有汩羅江上,陰風怒號,濁浪排空,仰天長笑,縱身落入江流的悲壯風流,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沒有很多人知道他這麼一個人。
小的時候,那個一直被他叫做師母的人,在他偷了街上攤販的饅頭偷偷跑回家後,拉著他的衣裳告訴他:“大好男兒,瞞哄人的事情不做,害人之心不存,有益國家之事雖死弗避。”
不需要像司馬遷那樣“常思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也無需像嶽飛那樣“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更不必像王昌齡那樣“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不需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隻需要秉著一顆的赤子之心,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認認真真殘忍的打死幾個毛子,教育一下懦弱的皇清大人物就夠了,不是嗎?
總得做點什麼,否則哪有臉麵去地裏見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就這麼決定了。
村裏開始響起爆竹聲。
人們起床啦。
這是過年的日子。
“走,陪你去做飯去,按照習俗,今天早上應該是男人來做飯的,你就好好看著,姐夫的手藝一定超過你,清湯煮芭蕉心,教你手指頭都吃下去的,哈!叫王起鵬起來炸爆竹!”
陳雪景趕忙收斂了心情,抱著小抉微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