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希望與絕望交織的日子(1 / 3)

1959年9月16日下午即將收工時,喜訊從天而降,而率先為眾戰犯送來喜訊的,居然是獨自被派回場部去挑開水的徐遠舉!田野上陡然響起了他那早為大家所熟悉的湖北口音:“好消息!好消息!”

大家抬頭尋聲望去,隻見徐遠舉手舞一張報紙,滿麵赤紅,氣喘籲籲地連跑帶叫。

眾人趕緊圍了上去。徐遠舉雙手展開當天的《人民日報》,用湖北話在人叢中大聲念了起來:“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周年的時候,對於一批確實已經改惡從善的戰犯罪犯、反革命罪犯和普通刑事犯,宣布實行特赦是適宜的……”

所有的戰犯都猶如驟然間遭到了雷擊,人人目光呆滯,喜淚縱橫,那一句宣布實行特赦,在心中立即卷起了滔天巨浪,一股暖流霎時湧遍全身,腦袋裏嗡嗡作響,思維也好像凝固了。

有人在拚命歡呼,有人在號啕痛哭,有人彼此擁抱,有人在田野上狂奔大叫……

當人們從極度的驚喜中清醒過來,回到宿舍,再將報紙認真地細讀了一遍。雖然這個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向全國人大提出的建議中並未說將所有的戰犯全都特赦,但畢竟,所有的戰犯都從中看到了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希望,因為黨中央的建議中明明白白地寫到:“隻要改惡從善,都有自己的前途!”

這一天恰好是中秋節的前一夜,月亮已經圓了,月華像明亮的天燈照亮了農場;離散多年的家庭要圓了,每一個戰犯的心中一片光明。範漢傑、鄭庭笈幾名戰犯受不了這驟然而至的喜訊的衝擊,興奮過度,血壓升高,被送進了醫院。其他的戰犯也激動得久久不能入睡。

兩天後,即9月18日《人民日報》的頭版頭條上,便登出了劉少奇主席頒布的特赦令和題為《改惡從善,前途光明》的社論。特赦令的第一句便是:“蔣介石集團和偽滿洲國戰爭罪犯,關押十年而確已改惡從善的予以釋放。”

這還能指誰?這不清清楚楚地就是指他們這幫人嗎?他們喜極而泣、感激涕零,找不到一句能準確地表達他們此時心情的語言。

一切雷厲風行,就在特赦令頒布的第二天,功德林的孫處長陪著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的攝影師們和不少記者來了,理發師沈醉忙得不亦樂乎,每個戰犯都希望自己的形象能夠光彩一點。

徐遠舉對沈醉的陳年積怨早已煙消雲散,趁理發時悄悄對他說:“咱們如果能夠一起出去就好了,我還有一大筆錢,可以分一半給你。”

原來,他在解放前寄存了幾千美金在重慶銀行的一個朋友那裏,這個朋友很講信用,解放後將這筆美金換成人民幣,交到了徐遠舉手中。

沈醉感謝他的好意,但他表示,現在不考慮錢的問題,如果能出去,他馬上要求到香港去與雪雪見麵。

徐遠舉長歎了一聲,悲苦地說道:“還是你聰明,把老婆孩子弄到了香港,我這次就算能出去,也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耿靜雯和孩子在台灣,我怎麼過得去?”

沈醉:“我算什麼聰明?真正聰明的,還是那些把家眷留在了大陸上的人。我們過去的確跟著蔣介石幹了那麼多的壞事,就是受點苦,抵抵罪,我也是想得通的。可就是每次管理員叫領家信,看到他們那副高興的勁兒的時候,我馬上就會傷心起來。你姓徐的,我姓沈的,過去都是少年得誌、心比天高的人物,如今連封家書也沒有……”

徐遠舉眼也潮了,長歎一聲:“現在才知道杜甫的詩寫得好,家書抵萬金呐!他這詩,不就是專門為我們寫的麼?……”

麵對攝影師的鏡頭,管理人員叫大家不要激動,照往常一樣,該幹啥就幹啥。攝影師拍了戰犯們除草勞動、討論學習等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