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聶小倩得出了這一方小世界裏麵,包括桃花樹在內,所有的事物都是幻影。
可當她沒有更多的發現要退出去的時候,男子卻發出了聲音,聆聽時,才發現男子好像在講述著什麼。
但很遺憾的是,男子講述的東西在她聽來,雖然每一個字都是認識的,但字連成詞,詞連成句,卻一下子變得艱深晦澀起來。
簡單的說,她聽得見,但看不懂。
好不容易在一方小世界中有了點新奇的東西,聶小倩自然是不允許就這樣錯過。
經過思索,她將聽到的文字一個一個記錄了下來。
接著去翻閱古書,費了好大一陣子功夫,勉強將聽到的一部分文字翻譯成了自己能看得明白的文字。
才發現文字其實是一門法術,名為《乙木訣》。
至於中年男子的幻影所講述的,更多的其它文字,她暫時無能為力。
當然,她也沒有精力再去作那些文字的翻譯研究工作,因為她開始修煉這部《乙木訣》。
如此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這天陽光正好,夾竹桃迎風弄姿,半畝荷花浮綠的活水碧波流翠。
在書房裏寫異說,述奇聞的聶小倩,被陳玉詞拉到了湖邊的八角亭裏來,飲酒彈琴。
酒,聶小倩是喝不來了,隻好彈琴。
陳玉詞也不是能喝酒的,半杯飲下,不施粉黛的容顏,卻像菡萏垂露,煙潤杏蕊,醉紅了半邊。
於是酒也就與高過人頂,綠葉成蔭的夾竹桃一般,成了裝飾。
然而陳玉詞乘著酒興,錚的一聲清響,拔出了斜掛在亭柱上的長劍。
聶小倩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是攜劍有如一陣風,一躍,到了亭子外。
“琴聲起,劍氣揚,寒光一舞,動四方。”
陳玉詞說著,柔若無骨的手腕微轉,劍光閃爍成了一片。
但見綠葉參差,花影迷離,青鋒如龍,劍氣在落英繽紛肆意蕩漾,令人眼花繚亂。
劍隨人走,她那娉婷的輕軟身段,秀潤蘊藏,荷袂飄飛,宛如禦風。
聶小倩見過陳玉詞舞劍,知道她劍舞得極好。
然而這第二次在白日裏,青光下,繁花旁,卻是第一次。
酒不醉人人自醉,陳玉詞醉眼含笑,舞劍之時足下仿佛生雲,步履回環間緩急相兼,閃展晃忽,柳腰蕩,裙裾擺,似飛燕舞風,貴妃帶醉,賞心悅目。
“芳姿勁節本來同,綠蔭紅妝一樣濃。”
她時而回頭巧笑,時而妙目流盼,眸子裏漣漪湉湉,眼波流轉,神采飛揚。
“我若化龍君作浪,信知何處不相逢。”
一首詩念完,劍光乍然收盡,陳玉詞腳步一個趔趄,就要撞入亭中。
聶小倩身形微動,在她撞來之前已經飄然而至,將她扶住:“你這舞的什麼劍,醉八仙?”
舞劍舞得腳跟都站不穩,不是醉劍說出來都沒人信。
陳玉詞倚靠著亭柱而坐,吐氣如蘭:“一花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這是百花劍法。”
“原來你嫌棄這園子裏花開的太少,要增添上你的劍花。”
“不然,你看,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
陳玉詞說著時,嫩蔥也似的修長玉指駢作為劍,忽地直刺而出。
就像是前麵有一頭惡鬼,但聽得嗤的一聲,玉指刺破了另一根亭柱,入木三分。
“舞劍舞瘋了,還是喝酒喝醉了,手指沒事吧?”聶小倩擔心陳玉詞的手指,急忙將她的手拉了回來。
“姐姐,你應該問柱子兄有沒有事。”陳玉詞醉眼斜睨著那亭柱,說,“陳玉詞精通百家劍法,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吃飯了。”
陳浮生不知何時到了園子門口,朝這邊大聲叫吃飯。
他與陳玉詞在廟裏長住不同,是前日上的山,因為不滿山上廟裏吃食貧乏,親下庖廚,開小灶。
陳玉詞回頭說:“姐姐,吃飯了。”
聶小倩微笑道:“你們去吧。”
“那我先去了,很快就回來。”
“不必著急,我也回書房了。”
……
雖然聶小倩說不必著急,但陳玉詞還是匆匆而去。
“玉詞,聶姑娘又不吃飯?”
“你以為誰都與你一樣,口腹之欲重於泰山。”
“我知道你聶姐姐不是尋常人,但好像沒見過她吃飯,總不會真的不食人間煙火,餐霞飲露吧?”
“姐姐,神仙一樣的人,懂得區區辟穀之術,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區區辟穀之術,看來你是知道的,不如教教我。”
“我又不是神仙一樣的人,哪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