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躍把他推搡出來。“我看不出這個姚田田有什麼不好，她待你很好，也很漂亮。你為什麼總不承認她？”
“沒有的事情，你要我怎麼承認？誰漂亮就要喜歡誰的話，我媽上次給你介紹的帥哥，你怎麼不要？”
“你跟我怎麼一樣……”
李世俊打斷她。“你就是自以為是，想什麼是什麼！你有深度有內涵，我就膚淺，是不是？”
“不喜歡她，幹嗎還要收人家東西？東西要，人不要，你是‘拆白黨’啊？”
“……跟你說不靈清。”李世俊想奪門而入，黃躍一把又給推出來，說：“我們在外麵吵，我不想當阿姨的麵罵你不好聽的。”
李世俊不耐煩了。“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另外有喜歡的人了。”
“哦？原來是有人橫插一杠了！”
“誰說的？是我喜歡別人，很多年了行不行？”
“很多年了？”黃躍一瞬間福至心靈，“我應該認識吧，是誰？”
李世俊沉默半晌，終於說：“是衛明。”
他說完進門去了，黃躍一個人愣在門外。很早的時候，她見過衛明。那時李世俊學校開運動會，她去助威，看見一個瘦小的女孩穿著藍底白條的運動衫，坐在草地上哈哈笑。這個就是衛明。後來因為李世俊的關係，她們也交談過幾次。衛明酷似山口百惠，爽朗隨和，剪著男孩頭，膚色健康，但五官卻精致嫵媚。這樣的女孩，的確比姚田田具有殺傷力。
“真是要命。”黃躍苦惱地自言自語。
第二天一早，她發現自己的洗麵奶又不見了。
“李世俊！”
李世俊應聲進來，還她洗麵奶，一邊又拿走了乳液。黃躍看著他惡心，打他一下：“你有病啊？又要出去？……見衛明？”
“還是昨天那群老同學，約好的，今天去K歌。”
“……那，衛明喜歡你嗎？”
“不知道。”
黃躍主動為他梳頭發，係圍巾。“問問看嘛！咱家小夥子也很精神呢。”
K歌房裏的氣氛很熱烈，有人提議照當年的學號，一人一首，立刻得到一片附和。
李世俊和衛明的學號正好挨著，於是有人點歌：“你們兩個，來首‘廣島之戀’吧！”
話筒捏在李世俊手裏，他期待地看著衛明。
“好呀。”衛明爽快地走到中央，落落大方地與他對唱。
一曲終了，李世俊意猶未盡。他很希望，歌裏的意境能夠延續到現實中來。活動結束，一群人依依不舍，大家一起走，直到最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沿著人民西路，拐個彎就到倉橋直街了，李世俊終於鼓足了勇氣。
“你、你有男朋友了嗎？”他問。一隻手冰冷，一隻手火燙。
衛明笑著點頭。
他立刻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顫聲追問：“我認識嗎？”
“應該不認識的——他是我大學的同學。”
也是浙大的！李世俊灰心了，一隻手火燙，一隻手冰冷。
衛明是這樣完美，自己卻隻是一個“二本”的學生，在她身邊，隻是腳下的微泥。姚田田給他多少名牌的衣服，也無法包裝一個敝陋的身份。他知道，他是配不上衛明的，甚至，連給她提鞋都不夠資格。
“再見，要常聯絡哦！”衛明親切地關照他，上車走了。
李世俊沒有勇氣去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十幾年的愛慕很短，這一次的離別很長。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那個傻問題，衛明已經明確告知有男友的事實，現在的他，甚至連暗戀的資格都失去了。
這裏是酒務橋，昨夜姚田田飲泣的地方，現在卻換成他在神傷。橋似乎總有神秘的力量，讓一起過橋的情侶長久，讓所有無望的單戀絕望。當他在自己心中和衛明談了十幾年精神戀愛以後，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永久地失去她。此刻他沒有想到昨夜姚田田在這橋上時的心情，全心全意，隻看得見自己的悲傷。
以後的日子，李世俊開始經常地想起姚田田，並且覺得，以自己的條件，也許隻配和她在一起，才差不多。像衛明那樣太高遠的山峰，並不合適種植自己風花雪月的甜夢。當然，這個想法，僅止自己“想想”而已。他沒有去找過姚田田。他是好馬，好馬是不會主動去吃回頭草的，但是心裏卻有期待，或者姚田田她自己會……
半年後，一天他獨自上街，在杭州銀泰的一隻精品男裝櫃台前，看見姚田田正陪一個男人試裝。那個男人在鏡前轉身，正聆聽著姚田田的評價，笑得很幸福。
李世俊終於忍不住，衝進洗手間，淚流滿麵。
黃躍又趴在窗口，看古老的府河緩緩流淌。霧散了，紹興城繁華的高樓大廈在一片黛瓦之上清晰顯露。這終究是二十一世紀的府河，晴嵐偽裝的古典純美，不可強求長久！
是該醒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