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姐最終悻悻地走了。
畢明鳳扔手裏的文件夾到桌上,說:“假話是你說的,以後怎麼辦?”
“涼拌!隨便找個堂哥表弟的,到公司門口,當著矮孟峰的麵接你幾次,先糊弄再說唄!”
下班的時候,孟峰趴在保安室的窗台上,和相熟的人打招呼。畢明鳳把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打卡。彼此沒有對視,因為他們不是“相熟的人”。
最近畢明鳳總有些心神不定,加上在報上看到一些中國留學生在國外遭凶殺遇害的報道,越發地心急如焚。她在宿舍裏往家裏打電話。“姆媽,有彥輝的信嗎?”
電話那頭有小外甥哇哇的哭聲,母親似乎正和他嘔氣,口氣凶凶地:“沒有沒有!”
失望。她捏著電話失神,心裏冰涼。母親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對女兒轉換口吻說:“你今天早上才走的,信沒這麼快來的。興許,等你這個雙休日回來,就有信了。”
但願吧。
有時轉念想想,沒有消息或者正是好消息。如果自己收到的是他滿紙的相思,自己會安心嗎?那是大洋彼岸!他無依無靠,人生地不熟,相思的苦楚,就請饒放了他吧。彥輝,隻要你平安,隻要你心安。
上線去找拿破侖,發現他換了一個雀躍的表情,名字也改了,叫作“距老婆回來173天”。這以後,他的名字天天在改,172天、171天、170天……,拿破侖在做倒計時。
“老婆要回來了,恭喜恭喜啊!”
“你老公也快了吧歐羅巴?學我倒數吧!”
“太遠了,還數不清,會累的。”
“考慮過結婚嗎?去陪讀。我有男人的尊嚴,你不同的。”
“看不起女的?男尊女卑,死封建!”
其實結婚去做陪讀的想法,曹彥輝曾經提出來過。正是熱戀之中,畢明鳳相信,即使是她提出來讓他作選擇,是要學位還是要她,曹彥輝也會選擇她的。但她不是那種無聊到整天去測試愛人忠誠的女人,她相信真正的愛,應該像劉若英唱的那樣,舍得讓他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他愛他的專業,就像她愛他。結婚陪讀,畢明鳳不是沒有動過心,但最終還是放棄了——一、父母不會放心她去那麼遠;二、父母擔心五年後的局麵變遷;三、父母不能接受一個“未立業先成家”的女婿……;N、自己不會講貢英語。
不管自己的境況怎麼樣,至少拿破侖的老婆要回來了,證明等待,也不是遙遙無期的。這個訊息,給了畢明鳳極大的鼓舞,似乎正有一線曙光出現在她麵前,光線越來粗、越來越亮。
心情有許久沒有這麼明朗了。天氣已經入秋,但太陽很好。午休的時候她和黃躍坐在花壇邊,剝蜜柚吃。
“奇怪!我總是在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表忠心的時候,對他產生好感。也就是說,我總是愛上無望的對象。”黃躍說。
畢明鳳遞一瓣果肉給她。“你在說電視劇嗎?嗯,我也喜歡忠貞不二的男主角,比如瓊瑤劇裏那些。”
其實黃躍說的是自己在現實中的遭遇,但不習慣傾吐太多心事的她,正好就著畢明鳳的話順台階下。“對啊!如果我是‘還珠’裏的晴格格,那麼完了,爾康對紫薇死忠,我一定會為這個男人終身不嫁的。”
“那,如果爾康被你感動,轉而來追求你呢?”
“這樣的男人,我可就不希罕了。”
“也就是說,你對一個男人的‘死忠’,是建立在他對別的女人的‘死忠’上的。一旦他背叛了,那麼這男人在你心裏就一錢不值了?”
“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隻有對我‘死忠’的,我才會動心。”
“誰又不是呢!……可是,孟峰倒是想對你死忠,可你也沒正眼瞧人家。”
畢明鳳瞄準了垃圾筒,一塊塊地丟柚子皮。“有嗎?我可沒看見。這個人膽子太小,好像,是他沒有‘正眼’瞧我吧!”
“那麼,如果他直接來找你表白了呢,你會放棄你的曹哥哥嗎?”
“絕不!孟峰哪裏比得上曹彥輝?我去香爐峰求過簽的,我和曹彥輝,是命中注定的。再說,如果我背叛了我哥哥,恐怕在你的心目中,我就該‘一錢不值’了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女孩們正說笑著,孟峰和她們部門的一個男同事,由花壇彼端走過。
那男同事衝她們招呼:“小畢,午飯吃了嗎?”
“現在都幾點了?早吃了!”
“可是,有的人還沒吃過呢!”那討厭的男同事擠眉弄眼地說。
孟峰這時在一旁,正上下檢視身邊的一隻消防栓,像個徹底的局外人。
畢明鳳伸手一指:“喏,食堂在那裏!”
兩個男人悻悻地走遠。黃躍扁扁嘴,說:“背後麼,到處求人說媒;當麵麼,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長得嘛,也不清爽,黑黝黝的,像洗不清似地!”
“我就說,他哪裏比得上我哥哥?瞧那點膽氣!”
晚上上線的時候,畢明鳳把這件事告訴拿破侖。他現在已經改名叫“距老婆回來166天”了。
拿破侖回複:“這位仁兄的執著讓我佩服,但那點膽量麼,作為男人我以此為恥。”
“說說你自己吧。”
“前景越來越明朗了,每一天上線改名都覺得離老婆又近了一步。你的俄亥俄呢?”
“再遠的歸期,也是過一天少一天的。”
其實曹彥輝已經兩個月沒信來了。畢明鳳胡思亂想,是不是運信的飛機失事了?是不是哪個糊塗的郵差把信弄丟了?……總之,她的哥哥,是絕不可能不寫信來的。
又是一個工作日,正計算著員工浮動,突然老總給畢明鳳打來了一個電話。
放下電話,她臉色有點僵。黃躍從她桌邊經過,問:“老頭說什麼了?”
“又是一個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