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再忌諱提起他的母親,他偶爾會向芝湘說那個遙遠的女人,狠心的女人。
“你知道我的腿怎麼斷的嗎?”故事從這句話開始說起,“我們中了圈套,也,也不是圈套,不過就是朝堂上常見的計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外族犯境我父親奉旨靖邊,這是我第一次上戰場,我,我不知道戰場的殘酷,我不知道打仗就是朝堂拿著將士們的性命來下的一盤棋,這場仗不難打,外族每個冬天都來,就像冬天的狼一樣,哎,你知道嗎,邊境的老百姓會用鐵葉子包住門的下半截來防狼。”將軍有些嘴碎。
芝湘提醒道:“打仗?”
“哦哦哦,我接著說,突然,我媽媽來了,帶著聖旨,她的披風上有血,聖旨上說我爹爹在邊關起兵謀反立斬不候,她說聖旨是皇帝的妃子從龍案上偷來的,她有一個同鄉做了皇帝的妃子,那個妃子我也認識,就是……”
“打仗呢?”芝湘又提醒。
將軍不滿了:“這個妃子很重要。”
“好好好,那你接著說。”
“這道聖旨是要等著爹爹回京才宣讀的,它被偷了我媽媽又跑出府皇帝肯定就知道事情敗露了,他就緊急調了邊境附近的兵將我們就地絞殺,我爹爹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提前得知了消息就應對,可是外族,也知道了我們裏麵亂了的消息,大家都想做那隻黃雀。”
“確實像下棋,彼此手裏有什麼都知道。”芝湘感歎道。
“這時候我媽媽說她父親,就是我外公越州那邊還有舊部,她要去搬救兵,這時候棋盤外的一支援軍是十分有用的,我爹爹就同意了,我媽媽說讓我們等她三天。”將軍陷入了回憶。
“你快說啊。”芝湘催促道。
“三天,這三天戰場上已經成了一個修羅場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器,投入進去的人都死了分不清是哪邊的,天也染成了血色,我的腿就隻這個時候斷的,受傷以後從馬上掉下來又被馬踩了過去。”將軍悲戚地停了下來。
芝湘恨不得按著他讓他快講,催促道:“然後呢?”
“三天終於到了,我們三敗俱傷的時候一支兵強馬壯的騎兵出現在高嶺上,那麼多人,我以為舊部隻會有幾百兵馬,我看到了我媽媽,她騎著一匹白馬,她身邊的人揚起了一麵旗幟,我沒有見過那種旗,所以我不明白爹爹叔伯們的臉色為什麼變的那麼震驚,當然後來我知道了,那是我的外公越王的旗幟,白色的布料上是一隻藍色的龍,還有一支騎兵是南越的異族人打扮,那是我外婆的族人,她來自一個部落,她們騎的是大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是,黃雀後麵還有鷹。”
芝湘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將軍低著頭道:“其實,她早就準備好了,三天,不是她搬救兵的時間,是她等我們三敗俱傷的時間,她如果提前出現半天我的腿就不會斷了,這盤棋一直隻有一個人在下,皇帝、我爹爹、外族,都是棋子罷了,芝湘,那個皇宮裏沒有人,都是怪物。”
芝湘不敢再問。
將軍卻想訴說:“我爹爹重整軍隊,周家軍死傷慘重我的腿也保不住了隻能截斷,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要回京討個公道,但他知道,公道不能手無寸鐵衝到皇宮裏對著皇帝要,他要打到京城,我爹爹是個很厲害的人你知道嗎,一路上我們都沒有攻城,他衝守城官兵自報家門以後他們就乖乖把門打開了,我們沒有耗損一兵一卒就殺進了皇宮,爹爹控訴皇帝的罪行之後把他從龍椅上拖下來拖出宮門對著將士們砍了他的腦袋,還有太子,太子的腦袋也被砍了。”他一臉自豪。
芝湘忙點頭給他看,但是她更關心別的:“那你媽媽呢?”
“朝堂上肯定有人罵我爹爹啊,罵他是不是想謀朝篡位,我爹爹說他不會做這種事他的後人也不準,皇帝永遠不會姓周,隻是皇帝不仁他要另選明君,皇帝太子腦袋都掉了也沒有辦法隻能另選了,皇帝的妃子兒子被請上朝,大家要從裏麵選一個新皇帝,這時候那個妃子,就是我一開始跟你說我媽媽同鄉的那個妃子,她獻了兩樣東西,一樣是先皇帝的聖旨,就是皇帝的父親,聖旨裏說他要把皇位給越王,就是我外公,大家還沒回神她又獻上了另一件東西,你猜是什麼?”
芝湘搖頭。
“是龍袍,獻給我媽媽的龍袍。”
芝湘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她姓魏,她是龍子龍孫,她有聖旨,她父親是正統,其實在搶班奪權裏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兵馬已經圍住了皇宮,罵我爹爹的大臣剛對她起了起架勢就被砍了腦袋,於是山呼萬歲皇帝換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