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音不全
亓非我又一次出現在圖書館的社科文學類書架邊四下走動,一反平日裏的常態,作為一個掛科重修數目位居班級狀元的領軍人物,竟然不窩在寢室,還能夠如此頻繁的出現在圖書館,的確被呼之為“神奇”。他手裏拿著一本文心雕龍,耳邊掛著耳麥,一首或急或緩的輕音樂,正依靠著書架,麵色帶著的並非是上什麼大學英語、物理之諸如此類科目的迷茫,而是猶如饑不擇食的淘金者發現了別人的金礦般的神色。亓非我其實大學以前的確是個非常熱衷於學習,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在中國模式下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形勢下不被別人推下橋,而到了大學就有些放縱自己了,現在基本隻有“語文”這科沒有躺在教授們“屠刀”似的筆下。
想想他也是夠倒黴的,高二分文理科時候,自己選文科,被班主任以“與理科相比,他文科差得沒邊的”的理由給強行報了理科。高考,因為被女友踹了,失意後的他也因此而高考失利,差點就又被人踹下獨木橋,家裏比自己稍大的長輩都是搞建築的,故也要求他報土木工程這貌似吃香的專業,不過依舊是被一盆冷水給澆了,被調劑到了這所私立大學的木材家具專業。來回下了好大的決心才來到了這所學校,或許他真的做到了,遠離一個人,必得離開一座城,隻是原來的南方小城,變為另一座遠在東北喧囂而已。大一第一學期,本來要準備告白的老鄉會認識的女孩,卻又被同為老鄉的學長搶先一步。自此,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出現在老鄉會的場合之中,總是聲稱自己有人群恐懼症,他隻是不願意再嘲諷那可憐的自己,相反的,他更願意在那天和室友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打著嘴仗。
“又見到你了!”亓非我感覺後背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摘下耳麥回頭一看,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白夢影正準備再嚇唬自己一跳,笑話,我是誰啊,不過眼前這麵目清秀可人的女孩下手還真重。
白夢影完全無視亓非我臉上略微齜牙的表情,大咧咧的踱步到亓非我麵前“你完全顛覆我印象中‘大部分男生都熱衷於武俠小說’的觀點。”她顯然留意到亓非我手裏的書,上前一步瞪著亓非我,一種審犯人的語調“說,你是來自哪個外星球?”配上“敢不招就狗頭鍘伺候”的表情。
“大人饒命,草民招了便是。”亓非我看著瞪著自己的白夢影,低著頭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其實我是都敏俊。”
“……”
亓非我一下子隻覺得自己的腳趾頭少了好幾個,臉色有些不好了,疼痛感使他下意識的望向了那個方向,白夢影的那隻小巧嬌氣的黃色雪地靴正印在自己的鞋麵上。
“真不知道你們男生的骨骼是怎麼長的,可咯死我了。”白夢影覺得腳底踩的不是腳,而是凸起的臭石頭,都扭到了,有點生氣“來扶我一下。”白夢影把一隻手搭在亓非我的肩上。
亓非我也是無語,我這被踩的都還沒怎麼呢,她可倒好……接過白夢影另一隻手裏有關於解剖學的書籍,因為四下正處看書的高峰時期,想找個座位是壓根不可能的,亓非我便自作主張的將白夢影一瘸一拐的帶到圖書管理員那裏,騰出一隻手拿出自己借記卡,將兩本書掃碼登記,正在為這兩本書消磁。
北方的冬天總是比其他地區來的早,才十一月初就下了好幾場雪,氣候越漸寒冷,雖有健全的供暖設備,但太多人卻是早已步入了動物冬眠的狀態一般,百無聊賴的圖書管理員視線離開了剛剛切換好界麵的電腦屏幕,見慣了很多小情侶出入在這裏,亓非我一隻手扶著旁邊的女孩,另一隻手正笨拙的完成著借書的操作,管理員便伸手把那書拿到手裏,嫻熟的消完磁之後,遞過書去,誇耀著說“同學,女朋友很漂亮哦。”
“謝謝老師,老師你也很漂亮。”亓非我微笑著回複,其實他更想說‘老師你眼力真好’,但想想還是沒說出來,接過書,皺著眉頭扶著白夢影走出了圖書室,圖書館各角落都設立了座位,區別在於是否近水樓。隨便找了個位置讓她休息了會兒,稍微緩了緩之後就準備帶她離開。
這學校也真是,裝了電梯,卻隻是用來運送書籍,把“物盡其用”的含義都給吃了,社科類的圖書室可是在這館裏的五樓啊,亓非我帶著這麼個假病號慢慢下樓,出了圖書館門口,時間已是下午五六點,而不同於別處,東北這時候天空早已暗了下來,雪依舊未停,有風,但很小,在路燈的映襯下,一片雪白,能見度比較低。
“姐姐,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拿開,我腰間的肉快被你擰下來的。”亓非我放開了扶著白夢影的手,清晰可見白夢影的手還“咬”在自己的腰上,從那個管理員說話的時候,就被“咬”上了,他也佩服麵前這位女孩,自己穿得也算厚實,都這樣了也能掐住。
“說,為什麼你不向她解釋?”白夢影話間又加大了力度。
“啊?解釋什麼?“亓非我本來作無辜的手勢,現在雙手早已舉過頭頂投降。“你先放開手,要掉了……要掉了……”
“女朋友啊?”白夢影狠狠又掐了一下,才肯放開手,說出這幾個字,突然又有些臉紅,但天色已黑,倒是沒讓亓非我瞧見。
“啊?你聽錯了,絕對是聽錯了,人家說的是‘你朋友’不是‘女朋友’。”亓非我為了特意強調這倆字,差點把舌頭給咬掉了,這場景倒把白夢影氣樂了。
他其實真的挺喜歡白夢影的,而白夢影的確也值得很多人喜歡,不然她怎麼會被學長給搶跑了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白夢影低頭,轉言道“送我回寢室吧!”
“啊?”亓非我驚訝是因為一下子沒有經過大腦,想到別處去了,然而一想到天都黑了,送送女同學回寢室也很正常。“哦。”
“不用扶我了,我……我的腳已經緩過來了。”
雪依舊靜靜落在二人的頭頂、肩頭……風稍稍變大,白夢影用手撩起耳旁被風吹亂的發絲。
“恩。”亓非我把倆本書夾在腰間,雙手插兜,與白夢影並肩走著。
白夢影的寢室離圖書館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一路上,白夢影哼著歌兒,饒是話多的亓非我也無法也不願打破此刻的情景,她唱歌的聲音挺甜,第一次參加老鄉會時(恩,那時亓非我還沒有得‘人群恐懼症’)她就唱了一首歌,直到一年後的今天,一切都還曆曆在目。亓非我想想也有些頭疼,要是你能夠稍微內斂一些,或許……我早就脫單了。
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就一起‘白了’頭嗎?
白夢影唱得累了,因為一路上亓非我都沒有開口,倒是讓她沒了底氣再唱下去,她自然不知他隻是不忍心打破這個氛圍而已。
“你會唱歌嗎?”白夢影停下了腳步,東北氣候並不比南方那麼客氣,白夢影撥弄掉頭發上的雪絨,圍脖在風中飄揚著……身旁自以為穿得厚實的亓非我被凍得略微縮了縮脖子……
“那個……我五音不全……“亓非我有些底氣不足,他從未告訴過別人小時候他家那裏還比較落後,他的音樂課是小學班主任數學老師給上的啟蒙課,故而早已經被帶進溝裏的他對音樂的拿捏一竅不通也情有可原。
“唱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怎麼直覺告訴我,你給我一種不要耳朵的感覺……”亓非我有些無語自己的這種直覺,清了清嗓子,又重新詢問了一遍。“真的要讓我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