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紀二(3 / 3)

九年春正月,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二月,尚複攻譚,留蘇由、審配守鄴。公進軍到洹水,由降。既至,攻鄴,為土山、地道。武安長尹楷屯毛城,通上黨糧道。夏四月,留曹洪攻鄴,公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尚將沮鵠守邯鄲,【沮音菹,河朔間今猶有此姓。鵠,沮授子也。】又擊拔之。易陽令韓範、涉長梁岐舉縣降,賜爵關內侯。五月,毀土山、地道,作圍塹,決漳水灌城;城中餓死者過半。秋七月,尚還救鄴,諸將皆以為“此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之”。公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來,臨滏水為營。【曹瞞傳曰:遣候者數部前後參之,皆曰“定從西道,已在邯鄲”。公大喜,會諸將曰:“孤已得冀州,諸君知之乎?”皆曰:“不知。”公曰:“諸君方見不久也。”】夜遣兵犯圍,公逆擊破走之,遂圍其營。未合,尚懼,遣故豫州刺史陰夔及陳琳乞降,公不許,為圍益急。尚夜遁,保祁山,追擊之。其將馬延、張顗等臨陳降,眾大潰,尚走中山。盡獲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使尚降人示其家,城中崩沮。八月,審配兄子榮夜開所守城東門內兵。配逆戰,敗,生禽配,斬之,鄴定。公臨祀紹墓,哭之流涕;慰勞紹妻,還其家人寶物,賜雜繒絮,廩食之。【孫盛雲:昔者先王之為誅賞也,將以懲惡勸善,永彰鑒戒。紹因世艱危,遂懷逆謀,上議神器,下幹國紀。薦社汙宅,古之製也,而乃盡哀於逆臣之塚,加恩於饕餮之室,為政之道,於斯躓矣。夫匿怨友人,前哲所恥,稅驂舊館,義無虛涕,苟道乖好絕,何哭之有!昔漢高失之於項氏,魏武遵謬於此舉,豈非百慮之一失也。】

初,紹與公共起兵,紹問公曰:“若事不輯,則方麵何所可據?”公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禦之,無所不可。”【傅子曰:太祖又雲:“湯、武之王,豈同土哉?若以險固為資,則不能應機而變化也。”】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難,其令無出今年租賦!”重豪強兼並之法,百姓喜悅。【魏書載公令曰:“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袁氏之治也,使豪強擅恣,親戚兼並;下民貧弱,代出租賦,衒鬻家財,不足應命;審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為逋逃主。欲望百姓親附,甲兵強盛,豈可得邪!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藏,而弱民兼賦也。”】天子以公領冀州牧,公讓還兗州。

公之圍鄴也,譚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尚敗,還中山。譚攻之,尚奔故安,遂並其眾。公遺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絕婚,女還,然後進軍。譚懼,拔平原,走保南皮。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諸縣。

十年春正月,攻譚,破之,斬譚,誅其妻子,冀州平。【魏書曰:公攻譚,旦及日中不決;公乃自執桴鼓,士卒鹹奮,應時破陷。】下令曰:“其與袁氏同惡者,與之更始。”令民不得複私讎,禁厚葬,皆一之於法。是月,袁熙大將焦觸、張南等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烏丸。觸等舉其縣降,封為列侯。初討譚時,民亡椎冰,【臣鬆之以為討譚時,川渠水凍,使民椎冰以通船,民憚役而亡。】令不得降。頃之,亡民有詣門首者,公謂曰:“聽汝則違令,殺汝則誅首,歸深自藏,無為吏所獲。”民垂泣而去;後竟捕得。

夏四月,黑山賊張燕率其眾十餘萬降,封為列侯。故安趙犢、霍奴等殺幽州刺史、涿郡太守。三郡烏丸攻鮮於輔於獷平。【續漢書郡國誌曰:獷平,縣名,屬漁陽郡。】秋八月,公征之,斬犢等,乃渡潞河救獷平,烏丸奔走出塞。

九月,令曰:“阿黨比周,先聖所疾也。聞冀州俗,父子異部,更相毀譽。昔直不疑無兄,世人謂之盜嫂;第五伯魚三娶孤女,謂之撾婦翁;王鳳擅權,穀永比之申伯,王商忠議,張匡謂之左道:此皆以白為黑,欺天罔君者也。吾欲整齊風俗,四者不除,吾以為羞。”冬十月,公還鄴。

初,袁紹以甥高幹領並州牧,公之拔鄴,幹降,遂以為刺史。幹聞公討烏丸,乃以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關口。遣樂進、李典擊之,幹還守壺關城。十一年春正月,公征幹。幹聞之,乃留其別將守城,走入匈奴,求救於單於,單於不受。公圍壺關三月,拔之。幹遂走荊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斬之。

秋八月,公東征海賊管承,至淳於,遣樂進、李典擊破之,承走入海島。割東海之襄賁、郯、戚以益琅邪,省昌慮郡。【魏書載十月乙亥令曰:“夫治世禦眾,建立輔弼,誡在麵從,稱‘聽用我謀,庶無大悔’,斯實君臣懇懇之求也。吾充重任,每懼失中,頻年已來,不聞嘉謀,豈吾開延不勤之咎邪?自今以後,諸掾屬治中、別駕,常以月旦各言其失,吾將覽焉。”】

三郡烏丸承天下亂,破幽州,略有漢民合十餘萬戶。袁紹皆立其酋豪為單於,以家人子為己女,妻焉。遼西單於蹋頓尤強,為紹所厚,故尚兄弟歸之,數入塞為害。公將征之,鑿渠,自呼沱入泒水,【泒音孤。】名平虜渠;又從泃河口【泃音句。】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月春二月,公自淳於還鄴。丁酋,令曰:“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征必克,豈吾功哉?乃賢士大夫之力也。天下雖未悉定,吾當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於是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侯,其餘各以次受封,及複死事之孤,輕重各有差。【魏書載公令曰:“昔趙奢、竇嬰之為將也,受賜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濟成大功,永世流聲。吾讀其文,未嚐不慕其為人也。與諸將士大夫共從戎事,幸賴賢人不愛其謀,群士不遺其力,是以夷險平亂,而吾得竊大賞,戶邑三萬。追思竇嬰散金之義,今分所受租與諸將掾屬及故戍於陳、蔡者,庶以疇答眾勞,不擅大惠也。宜差死事之孤,以租穀及之。若年殷用足,租奉畢入,將大與眾人悉共饗之。”】

將北征三郡烏丸,諸將皆曰:“袁尚,亡虜耳,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為尚用?今深入征之,劉備必說劉表以襲許。萬一為變,事不可悔。”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備,勸公行。夏五月,至無終。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疇請為鄉導,公從之。引軍出盧龍塞,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穀五百餘裏,經白檀,曆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裏,虜乃知之。尚、熙與蹋頓、遼西單於樓班、右北平單於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眾甚盛。公車重在後,被甲者少,左右皆懼。公登高,望虜陳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眾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餘萬口。遼東單於速仆丸及遼西、北平諸豪,棄其種人,與尚、熙奔遼東,眾尚有數千騎。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及公破烏丸,或說公遂征之,尚兄弟可禽也。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不煩兵矣。”九月,公引兵自柳城還,【曹瞞傳曰:時寒且旱,二百裏無複水,軍又乏食,殺馬數千匹以為糧,鑿地入三十餘丈乃得水。既還,科問前諫者,眾莫知其故,人人皆懼。公皆厚賞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雖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為常。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康即斬尚、熙及速仆丸等,傳其首。諸將或問:“公還而康斬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則並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十一月至易水,代郡烏丸行單於普富盧、上郡烏丸行單於那樓將其名王來賀。

十三年春正月,公還鄴,作玄武池以肄舟師。【肄,以四反。三蒼曰:“肄,習也。”】漢罷三公官,置丞相、禦史大夫。夏六月,以公為丞相。【獻帝起居注曰:使太常徐璆即授印綬。禦史大夫不領中丞,置長史一人。先賢行狀曰:璆字【孟平】孟玉,廣陵人。少履清爽,立朝正色。曆任城、汝南、東海三郡,所在化行。被徵當還,為袁術所劫。術僣號,欲授以上公之位,璆終不為屈。術死後,璆得術璽,致之漢朝,拜衛尉太常;公為丞相,以位讓璆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