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幸虧得——一個傭婦的話(1 / 1)

去年這個時光,一樣的湖蟹上市菊花黃,一串串的,一串串的,巡警牽著前頭走,正像個屠戶趕豬羊。

聽說這叫什麼“拉夫”,要送到打仗的地方。

剛巧我兒的生意在上海,這種光景叫我驚駭。

不要也被他們拉了去,恨不能寄個信兒叫他莫再如常的跑來看我;又怕真被他們拉了去,更恨不能寄個信兒叫他如常加勤的跑來看我。

還有什麼心想,走路錯了道兒,買菜誤了斤兩。

這一串裏有他麼?

高高的個兒,闊闊的肩膀,有點像。

那一串裏有他麼?

黑布的短襖,藍布的圍裳,有點像。

滿街牽走的都像我的兒,怎叫我不失魂落魄的著慌。

現在又“拉夫”了,幸虧得我兒不在上海。

他守著鄉間的幾間屋,免得它雨淋風敗;雖然他不會寫信來,我知他好好的正在種菜。

這就安心了,任別人家“拉夫”“拉夫”的怪駭。

刊《文學》197期(1925年10月31日),署名聖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