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與契丹勾結時,當時的中原也都清楚個中底細,但朝代更替間,軍政事務太繁太亂,中原諸朝沒有時間來經營江淮之事,這樣就讓南唐偷安了多年,但後周建國後,南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曆史的天平開始向後周傾斜。
謀中原南唐結契丹
後周征淮南,借口之一是:南唐勾結契丹。事實上,圍繞著契丹問題,中原與南唐都曾做過細密的間諜活動。後周郭威時,正在兗州征討慕容彥超,他得到了一個消息。原來,太子賓客李濤的兄弟李浣,在契丹做官多年,是契丹勤政殿大學士,他與當時契丹的幽州太守,也即節度使蕭海真很友善。蕭海真是契丹主耶律兀欲妻子的兄弟。李浣勸導他"內附"中原,也即帶著幽州歸附後周。
蕭海真雖然是契丹人,但是一直仰慕中華,欣然答應了此事,並自稱歸附中原之誌,"心如鐵石"。
李浣就利用中原帝國安插在定州的職業間諜田重霸,將事情原委寫在絹上,報告給郭威。
李浣還給哥哥李濤寫了一封信,大意說:"現在的契丹主,很幼稚很愚昧,每日隻知道閑逛遊戲,毫無誌向可言,沒法同前任相比。此際,朝廷若能用兵,必定取勝。即使不用兵,與契丹講和,也是比較好的時機。無論戰、和,都應盡快進行。但可以肯定的是:契丹這邊的情況形勢,將來不會有能力幫助河東的北漢。"不久,間諜田重霸到達大梁,來斡旋這件事。結果遇上國內事情繁雜,又是王峻案,又是王殷案,郭威身體狀況也越來越糟糕,結果,這個事情居然不了了之。李浣辛苦經營的一場間諜活動,消弭於無形。
讀史至此,可以知道:這是中原失去的一次重大機會。定州田重霸事件證明:中原一直在注意搜集契丹的情報。南唐卻一直在試圖"勾結"契丹。南唐與契丹的聯絡,從第一代君王先主李昪時代就開始了,但在第二代君王中主李璟時代,雙方聯係最為頻繁。李璟好脾氣,史稱"性和柔",是才子,寫得好文章,填得好詞。但他特別喜歡聽奉承話。這樣就失去了辨人識物的能力,因此,那些善於諂諛的佞臣大多得到晉升,政事日壞。
李璟即位以來,未曾親祭天地宗廟,禮官請求他參加一次大典。李璟說:"待天下成為一家,然後告謝天地祖宗。""天下一家"的理念,在南唐,最初是李昪的基本國策。李昪這個理念的戰略核心是:"不對鄰邦用兵,待中原有變,北上爭天下。"
李昪當年曾咬著兒子李璟的手指頭告誡他不要輕易在吳越、荊湖、閩國大動幹戈,但李璟沒有守住這個戰略理念,剛剛做了南唐國主,就多次在境外用兵,一舉奪取南楚之地時,他就認為其他各國也可指麾而定。以至於佞臣魏岑陪從他消磨閑暇時說:"我年輕時遊曆過河北元城,喜歡那兒的風土人情,待陛下平定中原,我請求當個魏博(今河北大名)節度使。"這是很巧妙的恭維術,沒有明言的台詞是:吾主早晚會平定中原!所以李璟聽了很高興,當即答應了他的請求。魏岑就趕忙快步走到堂下稽顙再拜。史稱"其主驕臣佞如此"。
南唐在李璟時代曾經攻滅楚國、閩國、殷國,雖然沒有得到戰爭紅利,反而損失巨大,但在虛驕中也有"吞天下之誌"。石敬瑭時,中原名將如皇甫暉等人不願意臣服契丹,於是來投南唐,更多士子也厭倦中原戰亂,紛紛來南唐安身立命,這就更讓李璟有了"吞天下"的幻覺。
李璟開始勾結契丹與北漢,多次派遣使者從海道出發,或從靜海(今江蘇泰州東南),或從海州(今江蘇連雲港),出東海北上到契丹鎮東關(今遼寧大連),由此走北路,蜿蜿蜒蜒進入契丹幽燕之地;如果聯係北漢,就從契丹再翻太行,到河東。這一條海道,從契丹天顯十二年(937)李昪第一次與契丹來往,到應曆七年(957),李璟最後一次與契丹來往,兩國斷斷續續走了二十年。最初兩國試探著以大宗貿易為主,後來則是商討"密事",互相勾連,主旨則是:共同謀取中原。
《遼史》中留下了南唐與契丹來往的記錄。耶律德光時期,契丹共出使南唐四次,南唐則出使契丹十一次。在南唐出使的十一次中,有五次攜帶"蠟丸"也即密信。其中有一條記錄道:遼太宗三年"十一月己巳,南唐遣使奉蠟丸書言晉密事"。這是明確說南唐在與契丹秘密謀劃中原晉國,而且是南唐李璟的主動動作。後來南唐大臣宋齊丘謀殺契丹使者燕人高霸,嫁禍後晉,也應該就是這類動作的策略組合。
所以,我相信契丹與後晉石重貴交惡,其原因,除了"十萬橫磨劍"事件之外,"高霸事件"也不可忽略。
刺殺使者彼此離間
"高霸事件"是"趙匡胤時代"精彩的諜情故實。在南唐,最能體會先主李昪戰略思想的是謀士宋齊丘,可惜此人在中主李璟時代沒有得到重用。盡管史上對宋齊丘的說法毀譽參半,且有若幹細細密密的故實難於厘清也難於坐實,但宋齊丘對南唐的重要,是那個時代的人物大多明白的。陸遊《南唐書》甚至引用一個說法:"世言江南精兵十萬,而長江天塹,可當十萬,國老宋齊丘,機變如神,可當十萬。"契丹長期與南國有聯絡,南國也對契丹有寄托。當五代之際,這種隔著中原,南北聯絡的做法,可以看作是一種"遠交近攻"戰略。但宋齊丘在這個戰略中又套進了一個迷局,為南唐贏來了多年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