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用崇敬的目光注視著這位須發潔白、步履有些蹣跚的老人。事實上,不止是我們,隻要有駿馬和騎士的地方,都有這位老人年輕時傳奇的歌謠和故事,全埃拉西亞最剽悍的強盜,最威嚴的騎士,都會在老人的麵前雙手捧著自己的佩劍,單膝跪地表示自己的尊敬。他,就是中原大地唯一一位手持聖劍保衛埃拉西亞的聖騎士。
沒有人知道聖劍的來曆,有的隻是傳說。傳說當年亡靈族橫行埃拉西亞,整個天空被烏雲所籠罩,空中飛翔著巨大的骨頭龍和嗜血的蝙蝠,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活動的骷髏。剛才還是英勇的戰士,在為保衛埃拉西亞流盡最後一滴血後,馬上在亡靈巫師的咒語下變成了恐怖的僵屍,掉頭撲向自己的戰友和親人......埃拉西亞的最後一座要塞——洛汗,被亡靈的部隊層層包圍,城內的士兵越來越少,最後,當埃拉西亞之王帶領最後的衛隊登上城樓時,城內所有的人都作好了自焚的準備。是的,隻有自焚,屍體才不會被變成僵屍或骷髏。就在這時,從東方的天邊,太陽升起的地方,一道金光刺破了濃黑的烏雲。那是一把劍的光芒,一個一身白甲的騎士,騎著一匹雪白的戰馬,手裏握著一把金光閃爍的長劍,用難以置信的速度飛馳而來。黑霧擋住了太陽,可卻擋不住長劍的光芒。亡靈的部隊恐懼的向後退卻,讓出了一條道路。幾個高級別的黑暗騎士衝上前迎敵,白衣騎士揮舞著金劍,人們還沒看清招數,黑暗騎士已經慘叫著摔下了馬,身上冒起了青煙,轉眼就煙消雲散了。一隻巨大的骨頭龍從天而降,就在它即將碰到騎士的一瞬,騎士高高舉起了金劍,閃耀的金光伴著尖利的骨頭碎裂聲,骨頭龍發瘋般後退,將身後的一片骷髏兵壓的四分五裂。亡靈巫師們拚命的揮舞著法仗,一團團黑霧向騎士卷去,但碰到金光都像水蒸氣一樣消散了。整個亡靈部隊的陣地亂成一團,國王舉起王劍,一聲大喊,帶領著最後的,也是最剽悍的近衛隊衝進了亂成一鍋粥般的敵軍......
這就是帕丁的第一次出現,也是聖劍的第一次出現。帕丁謝絕了國王的封賞,繼續遊俠四方,直到他自己也變成了老人,他才回到埃拉西亞的都城。老國王已經仙逝,新國王還在母親的懷抱時就聽人說著帕丁的傳奇,他對老人像對待父親一樣。老人收他為貼身弟子,可並沒有傳給他聖劍。盡管所有人都認為他最有資格做聖劍的接班人。事實上,盡管全學院的學生和很多已經聲名顯赫的騎士都是他的弟子,但他卻從沒有將聖劍傳給誰的意思。
上課了,今天講的是馬語言的中級篇。作為一個騎士,他的馬並不僅僅是他的坐騎和工具,而且還是他的親人、朋友或情人。我從沒見過任何騎士手裏拿過馬鞭,因為一匹因為懼怕你而聽命的馬永遠不會在戰場上和你生死與共。同學們都很認真,我表麵上也很認真,可心裏實在無法對這已經熟極而流的知識產生任何興趣。可我必須裝作認真,有時還得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不解的茫然。
好不容易下課了,帕丁老師合上書本,轉身離開高台,所有人都恭敬地站著,直到他的身影走出大門,才歡呼著四散奔走,沒有人注意到,也沒人看得懂他的右手在身後麵作了個矮人的手語。
午夜十二點,我走進了王宮的大門,大門在我身後徐徐關閉。
二
“喀嚓!轟!隆隆”一道閃電劈開了黑暗的天空,瓢潑大雨將整個樹林衝刷得東倒西歪。我從昏迷中醒來,茫然的環顧四周,手下意識的緊緊抓著背上的木劍。漆黑的空氣裏,四處都是奇形怪狀的樹,在黑暗中仿佛活物不停扭動。雨水澆在我的身上,寒冷使我渾身打顫,我漸漸回憶起了過去發生的事。
燈火通明的要塞、女人尖利的叫聲、如飛蝗一樣密集的箭雨、從臉邊劈過的寒光閃閃的長劍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海中閃過:“來人啊!秋風帶劍夜入公主臥房,圖謀不軌,將他拿下!!!”“帕丁老師已在北門把守,你們守住另外三門!務必將他活捉!!”“混蛋,他跑進迷途森林了,那是黑暗精靈的領土,我們不能進去!”“我們回去報告,你們在這裏守著!”
哦,這裏是迷途森林,難道我已經離開家這麼遠了嗎?我的身後響起一聲輕嘶,我回過頭,看到了追魂,我的黑馬。它長長的鬃毛象毯子一樣濕漉漉的耷在背上,看起來和我一樣狼狽。我的鼻子一陣發酸,騎士的馬隻忠於自己的主人,不管他是正義還是邪惡,所以一匹馬如果選錯了主人比女孩子嫁錯了丈夫還要可悲。我掙紮著站起來,追魂慢慢跪下,等我爬上馬背後站了起來。我用它的語言對它說:“向前走吧,直到走出樹林或碰到什麼。”然後我回頭,透過黑暗遙望越來越遠的家鄉,那燈火輝煌的要塞已經成了一個閃爍的光點,溫暖美麗的洛汗,一如往常的沉睡在北鬥星的勺柄下。我忽然咬緊嘴唇,任憑熱淚合著冷雨橫流,卻不發出一聲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