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被放縱的成見——論網絡謠言發生中的技術偏向(1)(1 / 2)

劉陽

摘要 本文將謠言發生的原因歸結為文本錨固的失敗,並揭示了文本的錨固機製:學習機製製約了成見機製,語境策略與文本策略分別在人際傳播與大眾傳播中實現了受者對傳者解釋機製的學習。而網絡技術則造成了缺乏文本策略的大眾傳播,使文本的錨固全麵潰敗。

關鍵詞:元傳播,錨固,學習,語境,文本

一、精神分析與信息經濟學的視角

謠言意示的是一類意義流變的傳播現象,這一點即便在最激烈的否定“謠言是如何產生的”這一議題價值的論述中都無法被推翻,法國學者卡普費雷(Kapferer,J.N.)認為所謂的謠言傳播隻是不同於官方的另一種事實,這自然令官方權力深感不悅,故而被權力命名為謠言。卡普費雷認為,“謠言是作為補充的傳播媒介,傳播的是另一種事實”,謠言“懷疑官方的事實,於是旁敲側擊,而且有時就從反麵提出其他事實”(卡普費雷,1991)。謠言對“當局作為唯一權威性消息來源的地位提出異議”,“揭露了人們絲毫未產生懷疑的事和某些隱藏的真相,從而增加了政權的透明度,並孕育了反權力”(卡普費雷,1991)。在卡普費雷看來,民間謠言與權威消息是相伴而生的,自從權威誕生以來,謠言便生生不息,那麼“謠言的產生”本身就似乎成了一個一廂情願的議題,因為謠言自古即有,不存在產生的問題。但值得注意的是,卡氏此處論述的核心是要去除謠言被賦予的意識形態色彩,即他想指出,謠言之所以被加以負麵含義,是因為它觸怒了擁有命名與定義之權的權力,因此他對“謠言產生”之問題的否定是針對意識形態意義上的謠言而言的,而非針對客觀的謠言現象。本文即意欲秉持中性的立場,將謠言的核心歸結為意義的流變,並以其為網絡謠言產生的分析核心。

以往關於謠言產生的討論中,較為係統的論述主要采取的是精神分析和信息經濟學的視角。精神分析學派的代表弗朗索瓦斯·勒莫將謠言視作某種“集體記憶”、“遠古神話”或者潛藏於冰山一角之下的“集體無意識”的現實化。這一派別偏向於某種帶有衝突理論色彩的認定,強調社會結構內部的張力。法國學者勒莫在他的謠言著作《黑寡婦》中這樣談論集體記憶:“集體記憶保存了行動、衝突、過去的壓力的軌跡,而出繭階段是記錄在觀察者眼皮下展開的社會震蕩、破裂、危機、噴發的階段”(勒莫,1999)。“孵化完成階段宣告謠言的誕生,同時也不言而喻地宣告它的死亡。如同完全變態的昆蟲一旦完成生殖職能後就死亡一樣,謠言完成了它的閥門作用後也就消失了,同時孕育其他造成潛在張力的構架,一旦其他的衝突或危機發生,就會使這些正在孵化的新謠言出籠”(勒莫,1999)。所謂謠言,在勒莫看來就是結構中的張力達至極限最終致使社會失序而同步發生的一種現象。因此,以精神分析的視角來看,謠言的產生顯然是非理性的,是社會陷於狂亂時的話語形態,它的生產者是受控於“集體無意識”或“集體記憶”一群暫時精神崩潰的“患者”。與勒莫從衝突的角度(結構的崩潰)談論謠言的產生相比,兩位美國學者奧爾波特(Gordon W.Allport)與波斯特曼(Leo Postman)在《謠言心理學》一書中則更多是從功能的角度(結構的複衡)來談論這一問題。他們並不如精神分析學派那樣將謠言定性為“社會環境的投射”或者“集體記憶的回想”,而是將之認定為“信息”,這便引入了“確定性”的範式來對謠言的產生做出解釋,某種類似於“謠言經濟學”的視角也理所當然地被迅速聯想到。奧、波二人提出了著名的謠言公式:R=i*a,“用語言表達就是:流行謠言傳播廣度隨其對相關人員的重要性乘以該主題證據的含糊性的變化而變化”(奧爾波特,波斯特曼,2003)。這便涉及供求的問題,i代表信息的重要程度,這相當於對信息量的需求;而a代表信息的模糊程度,即代表信息量的供給。信息量供不應求,“信息的市場”就無法實現“均衡”,“謠言的黑市”就自然產生了。在他們看來,謠言所以產生是為了能提供足夠多的確定性以實現個體心理結構的重新平衡和社會的重新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