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佛半聖亦半仙,是禪是道是全賢。”
青燈、古佛,一間破寺。
佛前一堆篝火旁,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少年。
中年男人身著黑袍,刀削般的英俊麵容布滿胡茬,顯得滄桑。他盤坐著,一隻手用樹枝撥弄著火堆,神色淡然。
“錯了。”少年道。
十四五的年紀,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寬袖道袍,白衣白發,模樣俊美,但膚色卻慘白如紙,配上那堪比女子般的容顏,看起來猶如女鬼一般。
他時不時輕掩口鼻,微微咳嗽兩聲,每一次咳嗽臉色都要從白轉青,似有什麼隱疾。
中年男人皺了皺眉,不悅的道:“錯了?哪裏錯了?”
少年蔑笑,道:“吾非魔非佛,輕蔑三教,豈能是賢?絕筆猶能書鬼字,封喉亦可唱妖聲。吾...是妖才對!”
“狐仙不是妖,是靈!”中年男人搖了搖頭,辯解道。
“靈?隻有你才這麼認為吧?”少年冷笑。
“非魔,如何伏誅?非佛,怎得涅槃?”男人苦笑,道:“你太執著了,不願入魔也不願修佛,一定要將自己區分於三界之外?”
少年也苦笑:“我生來便非佛非魔亦非人,就連妖怪也隻能算是半個,我自然在三界之外。”
三界生靈萬千,大致卻分為仙、佛、魔、妖、人等五大類,但少年卻哪樣都不是,因為,他是半妖!
“你太悲觀了。”中年男人歎了口氣。
“這不是悲觀,這是事實。”少年很執著,冷笑道:“人與妖,如何能誕子?但我卻離奇的出世了,不該出現在這世上的生靈卻出現了,這本就是天理不容的,我乃不祥之物!”
“所以二十歲之前我就會死,這是我的天譴,也是我的命,而我也已經認命了。”少年淡然說道,又咳嗽兩聲,小臉上無悲無喜,仿佛看破了生死,眼中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滄桑。
“命可以改!”男人聲音高了些許,語氣有些冷。
“嗬嗬,曾經我的父母也認為命可以改,讓世人接受凡人與狐妖的結合,結果他們都死了。”少年諷刺。
“這不一樣,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為何就不願入世走一遭,或許能尋到解救之法呢?”男人有些生氣了,他不想少年死,彼此生活了十年的時間,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假的。
“既然命不久矣,又何必再去沾染那紅塵氣呢?”少年苦笑著搖頭,神情落寞。
聞言,男人頓時柳眉倒豎,憤然起身,戟指少年:“畏首畏尾,盡作女兒姿態!當年你爹娘為救你圍困綺羅山,與諸雄鏖戰數日而慘死,如今看來這便是最大的不值,你要認命便認命吧,就當作我葉家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言罷,男人便怒拂衣袖,轉身離去。
但走到佛寺門口時,他卻停了下來,回頭譏笑:“絕筆猶能書鬼字,封喉亦可唱妖聲?你連自己的命運都不敢直視,也敢這般自詡?你以為你看破了生死,其實你不過是在逃避命運罷了。錯的不是我,是你!”
語畢,男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霎時,少年麵露驚愕,緩緩低下頭思索,神情不斷變換:“難道,真是我錯了?”
火光下,少年的麵容漸漸陰沉下來。
如此枯坐一夜,直指天已破曉,少年卻還沒未能清醒,腦海中不斷回蕩著中年男人的話。
“是我錯了!”突然,少年仰頭疾聲,仿佛悟到了什麼,站起身來:“我要去紅塵走上一遭,縱然是死,也要讓餘生了無遺憾!”
他想通了,與其在這自憐自哀等待死亡,倒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最終他還是要死,但至少在死前讓當年迫害自己父母的仇人血債血償,如此,即便黃泉之下見了父母,至少也不會太過羞愧。
遲疑了片刻後,少年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便走到佛台前,看著被香火供奉的兩個聖物。
那是一串佛珠和一個紅玉折扇,珠叫斷念珠,扇曰牡丹鳴。
這兩件東西是他父母的遺物,一直被他用香火供奉,此時既然打定主意離開自然也要帶走。
葉言朝佛台恭敬一拜,小心翼翼將佛珠與折扇放入衣袖之中,而後走出佛寺。
站在佛寺前,葉言忽然想到了什麼,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哨聲頓時回蕩在寂靜幽穀之內。
不多時,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葉言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