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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淩晨7點)將近,代理郡司馬孔邑再三向孔伷、孫氏、吳莧等人保證後,在秦澤、顏良的保護下乘軺車來到北城牆。從縣寺通往北城牆的大道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孔家軍、義從兵、新募兵等兵卒。這幾日元氏城中謠言四起,有的說孔邑遇刺身亡,有的說國相棄城而逃,有的說山賊有數十萬之眾,不止百姓心中惶恐不安,連軍心都有些動搖,如今孔邑穩穩地坐在軺車之上,謠言自然不攻自破。見孔邑安然無恙,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句:“司馬威武!”很快孔家軍全體兵卒高聲喊道:“司馬威武!司馬威武!……”接著不少義從兵和新募兵也加入了進來……
就這樣在一片高呼聲中,孔邑緩緩行到北城門處,又一步一步拾級而上,頗為吃力地登上了北城牆。登上城牆後,孔邑轉身麵朝城裏,用手往下壓了壓,兵卒們這才慢慢停止了呼喊。孔邑重傷初愈,不能高聲大喊,便招手將顏良喚到身旁,自己講一句,讓他喊一句。隻聽顏良炸雷般的聲音從城頭上遠遠傳開:“元氏存亡,在此一戰,勇往直前者賞,膽怯後退者罰。此戰不計首級,唯以破城為要,先登者賞百金,斬賊酋者賞百金!”為了避免有人聽不清,孔邑又令幾個騎兵親衛馳往各部傳令,一直到所有人再無疑問之後,孔邑才和諸將往垛口處走去。
雖然此處離梁家塢較遠,隻能看個大概,但是見敵軍散在塢堡外的營帳雜亂無章,孔邑信心大增,隨即毅然向諸將下令道:“騎兵軍候來異、騎兵屯長趙雲。”
“末將在。”
“命汝二人為先鋒,各率本部騎兵,從北向南突擊賊營,將賊眾驅往城東!”
“諾!”
“賜馬‘豹子騧’給來軍候,賜馬‘赤發白龍駒’給趙屯長,以壯聲威。”
“謝少主!異不破山賊、誓不歸城!”
“謝司馬!雲無以為報,唯願以殘軀為司馬牽馬墜鐙,侍奉左右,望司馬不棄。”趙雲感激孔邑的知遇之恩,當場提出願為孔家門客。
孔邑聞言大喜,將趙雲扶起身,握著他的手誠懇地道:“子龍何出此言,從今往後,你我便兄弟相稱,如何?”
“不敢請耳,固所願也(我隻是不敢請求,這本來就是我的願望)。兄長在上,請受小弟一拜!”趙雲納頭便拜。
“賢弟請起。”孔邑扶住趙雲,對自己這個義弟左右端詳,愈看愈愛。
“恭喜少主(司馬)!恭喜子龍(趙君)!”來異等人出言祝賀道,不過諸將表情各異,來異、王緒、霍彌皆麵帶微笑,宋敏、孔勖一臉欣喜,孫晏、秦澤、閻宗、丁固神色如常,賈烈、顏良一臉羨慕,而戴邵表情略有些異樣。
“豹子騧”正是以前郭豹的坐騎,昨夜郭豹被射死後,“豹子騧”出人意料地馱著他的屍體隨眾騎一起撤回東城門,霍彌得到此馬後便命人送至縣寺。“赤發白龍駒”原名“白雀”,是吳疆和左秀所獻,孔邑認為“白雀”之名顯得小家子氣,便改名為“赤發白龍駒”,其鬃毛末端稍顯朱紅故稱“赤發”,騎之如騰雲駕霧是謂“龍駒”也。孔家軍騎兵中一直以左秀的坐騎最為神駿,來異、趙雲所乘皆為普通戰馬,而寶馬良駒對於騎將來說便如多了條命一般,故二人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來異侍奉孔家長達六年,與孔邑亦師亦友,在孔家軍中又頗有勇名,得賜“豹子騧”乃情理之中,趙雲畢竟初來乍到,雖然騎射、槍法堪稱雙絕,但孔邑對自己如此恩寵,頓時讓趙雲心中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於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大敵當前,此時自非結拜良機,於是孔邑繼續下令道:“左尉賈烈、騎兵假候王緒、義從騎兵軍候丁固。”
“末將在!”
“命汝三人各率本部騎兵,隨來異、趙雲衝突賊營、驅趕賊眾、不得有誤!”
“諾!”
“軍司馬霍彌、軍假司馬戴邵、軍假候孫晏。”
“末將在!”
“命汝三人各率五屯步卒,分別攻打梁家塢西門、北門和東門,攻下之後不做停留,繼續往攻郭家塢。”
“諾!”
雖然三人都是率五屯步卒,但是霍彌部、孫晏部均隻有兩屯老卒,而戴邵部有四屯老卒,故自然是戴邵部戰力最強。
“軍候宋敏、軍司馬閻宗。”
“末將在!”
“命汝二人率弓弩兵、義從步卒,在城東南列陣阻敵,逼降潰逃賊眾。”
“諾!”
“出城!”隨著孔邑一聲令下,先是來異、趙雲率七百多騎出城往北疾馳而去,然後是扛著雲梯、推著衝車的孫晏部、戴邵部和霍彌部魚貫出城,在城外結成三個方陣後悄悄向東行去,因宋敏部和閻宗部要出東城門,故早已先一步離開。孔邑倚著城牆休息了片刻,把可能的戰況在心中又演算了一遍後,向一旁的孔勖、秦澤道:“阿勖,你帶文吏和輜重兵去準備馬車,等梁家塢攻陷之後便將塢中錢糧入賬並運至縣寺,另外要確保戰功統計的準確。阿澤,你親自帶人保護阿勖。”
“諾!”孔勖領命道。秦澤也行了個軍禮(揖禮),卻沒有出聲,同時有些擔心的看向孔邑的左胸。
“阿澤,你不必擔心,我這不是還有‘顏暴徒’麼?”孔邑笑著道。
秦澤與顏良對望一眼,見顏良無比慎重地點點頭,這才放心地帶著四十幾個親衛隨孔勖下城牆而去。這樣元氏城牆上便隻剩下三百縣兵、三百新募兵和顏良所率二十多親衛。一切安排就緒後,孔邑在顏良的攙扶下,往東行去,打算從東北角的城牆上觀看梁家塢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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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塢北門門樓上當值的兵士原本昏昏欲睡,突然耳邊隱隱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踏地聲。他站起身,用手揉了揉眼,然後將右手搭在眼睛右上方,擋住直射的陽光,向北麵望去。隻見塢堡正北方向塵土飛揚,兩隊殺氣騰騰的騎兵疾馳而來,西邊一隊有三百多騎,為首的是一個騎白馬的銀甲少年,少年身後的騎隊中高舉兩麵將旗,前邊一麵上寫“趙”字,後邊一麵則是“賈”字;東邊一隊也是三四百騎,為首的是一個騎黃馬的玄甲漢子,漢子身後眾騎打著三個旗號,分別是“來”、“王”和“丁”字。眾騎馳到距離塢堡外敵營約八十步遠處時,突然號角聲響起,兩隊騎兵左右一分,西側一隊右轉,東側一隊左轉,然後眾騎紛紛掣弓在手,斜向上舉,頃刻之間塢堡外的敵營中便箭如雨下。
塢堡外的敵營中都是老弱婦孺,本來就兵甲不全、戰力極弱,一波箭雨過後,幾乎死傷過半,幸存者有的退到堡門外求守軍打開堡門,有的則慌不擇路地沿著塢堡的圍牆向南逃去。把守塢堡北門的兩百多郡兵俘虜早就對雷公極為不滿,此時見元氏官兵已至,便在軍候的帶領下打開堡門,舉白旗向對方投誠。按照原來的計劃,來異、趙雲隻需向南驅趕賊軍,無需攻城,但是天賜良機,焉能不取?於是來異、趙雲雙雙調轉馬頭,往北門疾馳而去。
雷公在攻下梁家塢後,先是連禦六女,隨後胡吃海喝一通,便沉沉睡去,夢中的他變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在戰場上大展神威,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戰勝歸家後妻妾成群,奴仆多至千人……可惜他的美夢被驚慌失措的手下打斷了。
“北門守卒叛變,獻了城門,官軍騎兵已殺入城中。”被吵醒的雷公剛要大發雷霆,結果被此消息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穿衣披甲,一邊命親衛聚攏兵卒。可惜塢堡中的山賊精兵要麼喝得酩酊大醉,要麼仍在四處發泄**,雷公連殺數人,也才召集到三百多山賊精兵。見大勢已去,雷公連忙命三百多山賊精兵向北支援,阻擋對方,自己則帶著數十親衛急急忙忙地將暗室中的三十多箱黃金、珠寶搬到六輛馬車上,然後騎馬帶著車隊往南門逃去。眼看快要趕到南堡門的時候,突然一個銀甲少年橫槍立馬地擋住了去路,隻見此少年麵白無須、劍眉入鬢、姿顏雄偉,胯下駿馬通體雪白,隻有鬃毛末端稍顯朱紅。此時已無退路,於是雷公將手中長矛一抖,大吼一聲,仿佛憑空響起一聲炸雷,然後策馬向銀甲少年衝去。銀甲少年冷冷地看著對方,突然一夾馬腹,胯下駿馬如離弦之箭一般朝對方馳去,兩人乍合乍分,不過剛剛馳出幾步,雷公的身子突然往後一倒,跌落馬下,而左胸的傷口處仍在汩汩冒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