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枯葉渡(一)(2 / 2)

“我喝完了,”少年用舌頭添了一圈嘴唇,看著老人說道,“老煙杆,去劈柴了。”

“劈完,記得回來吃飯。”老人看著將要轉身離去的少年。

“放心吧,我可是很厲害的!”少年轉身離去的背影上揮出一隻小巧的拳頭。

少年賣出的步伐並不是多麼的堅定,甚至在晨風中還有些搖擺,但他的臉上仍然充滿著朝氣,正揮舞間迎頭撞上一堵龐大的身軀。撞上的人眼睛長在頭頂,指氣高揚,被撞得突然但來人腳下生根竟紋絲不動,到是撞人的少年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他的額頭上有一道深可極骨的疤,他肥碩的腦袋沒有被那一刀劈成兩半真是福大命大,滿臉的橫肉加上那額頭橫著的疤眼,活脫脫的一個惡漢。

“又是你這個小鬼,今日的吃水挑完了沒?今日的柴火劈完了沒?今日的茅房打掃了沒?”惡漢呼喝著,那聲音震耳欲聾。少年手腳並用著向外爬去,口中嘟囔著這就去做,這就是無數次碰撞中總結出來的經驗與教訓。

“快滾!”惡漢口中呼喝,又虛空踢了一腳,落地時震起三兩煙塵。

少年出門後飛似的跑開了,頭上的長發散亂著在空中搖曳,胡亂長著的發絲風都無法吹散開來,束發的麻繩掉落在剛才的碰撞中,現在蓬鬆著露在空中,經過的路上留下縷縷惡人的飄香。

惡漢沒有管剛剛跑出的少年,而是邁動自己那魁梧的身軀向裏走去。他邊走邊看著屋內那口飄著清香的霧氣蒙蒙的大大鍋。“老煙杆,湯燒好了?!”刀疤嘴上的開始溢出晶亮的唾液,雙目圓睜,惡狠狠的說道。

“三爺您來了,燒好了,燒好了,剛燒好,這不剛剛讓雲小子過來幫忙燒柴看火。”老煙杆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穢濁不複剛才的清明,仿佛這時才可以看出他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他本就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嗬嗬,快去盛碗來嚐嚐,抓緊時間收拾不要耽誤了大夥們吃飯,吃了飯才有力氣幹活。”刀疤說著坐在了屋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那把木製的椅子在他龐大的身軀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那是一種無助的哀鳴。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匪寨中像刀疤這樣早早醒來的人除了起夜的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他接過老煙杆端過來的菇湯大口大口的喝著,根本沒有在意湯的冷熱,究竟什麼樣的人才可以練出這樣的意誌,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那種威嚴絕不是一個奸殺擄掠匪寨中的小小頭領所能擁有的。

“湯燒的不錯!”刀疤把手中的空碗遞給老煙杆,隨口說出一句讚揚的話,站起身來走了。

老煙杆十分的懷疑他如此的牛飲真的能品出湯的味道,難道不會把他的舌頭燙壞,嗓子燒毀。但看著他說出如此流利的話語,一搖一擺遠去的背影,老煙杆相信他是沒事的,他懂得那種不一樣的人生。他已經有足夠多的閱曆,他渾濁泛黃的雙眸裏沉澱的是智慧的渣滓,他看得出那是一種鐵血的人生。可在這個小小的匪寨中又有誰能看得出呢?或許隻有孩子的眼光可以分辨吧?又有誰知道呢?

……

三刀丘的東丘是三刀寨的柴房,這兒有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排放著幾排高約六尺寬約二尺的柴堆。這兒草木的清香與朽木腐爛的味道交雜在一起,時至深秋仍然有幾隻蚊蠅飛舞,嗡嗡作響。在柴堆南麵向陽的地方,傳出“哢嚓、哢嚓……”的聲音,可以看見在柴堆的上方不時的飛起錚亮的斧頭,像一隻飛舞的蝴蝶在陽光下翩翩起舞渾身散發著金黃色的光芒,如同希望的燈塔指引著前進的方向。那個揮舞斧頭的少年就是剛剛在廚房跑出的小泥鰍,而這就是他平日的日常,四年如一日的挑水、劈柴,就是他在這個匪寨唯一的價值,也同樣是他在生存在這個無依無靠世界的唯一資本。

老煙杆依靠著會燒些可以下咽的飯食領著當年還年幼的小泥鰍在這枯葉嶺上一個個小小的匪寨中生存了下來,小泥鰍是老煙杆撿來的孩子,沒有姓氏,老煙杆給他起了一個想家的名字叫歸雲,白雲悠悠何處是歸鄉,不要問,來自何方,那個叫遠方的地方就是故鄉。可在這個匪寨中寨中又有誰人記得自己的名姓呢?即使在這片紅葉翻飛的枯葉嶺上又有多少人還記得自己的名姓呢?在東陸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又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