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的兩個即是獵人,也是獵物,若非要細分前後兩者,隻能看誰活在最後。
四周的光暗下一分,說明白夜行已經出手,依舊悄然沒有聲息,就像關上一扇扇的窗戶,從下而上的光芒一道道消失,藏書樓還未徹底恢複光明又要麵臨黑暗。
白夜行三個字刻在鬆木林第十五塊木碑之上,不單單是他窺道中品的強悍境界,更是夜族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黑夜裏獨行,行使著黑暗的權利。
當藏書樓被暗幕籠罩,薛慕白就已經知道,隻要白夜行存在的地方,就能將光明隔絕,就算不論其真實境界,單憑這一手段,白夜行就有資格刻在鬆木林裏。
最後一道光芒被暗黑遮掩的時候,薛慕白赫然睜開雙眼,與此同時斷刀由上而下劃出一道弧度,腳下消失的光芒重現,一片黑色的布塊緩緩飄落,上麵一滴紅色極其醒目。
他的守株待兔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雖然一刀不足以致命,情形終歸對他有利了起來。可就在此時,收刀後的薛慕白仿佛重心不穩,朝後退了一步。
修行本就是一件漫長孤獨的事情,一個獨自翻越十萬大山,一個常年行走在黑暗,他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隻可惜此時薛慕白的身體卻忽然失去了耐心,再也無法壓製體內的傷勢,悍然爆發,一口氣鮮血無預兆噴出,搖搖欲墜起來。勝利的天枰刹時出現了偏移,薛慕白即將倒下的身體靠著手中的斷刀作為最後的支撐,隻能眼睜睜看著光芒消失。
獵人與獵物的角色赫然已經注定,黑暗裏發出後一聲轟響,接著是某種物品的破碎聲。
與此同時,一盞燈火亮起,火舌搖曳映出了一張年輕憤怒的臉。
白夜行與薛慕白似乎都下意識忘記了一件事情,這裏是逐鹿學院的藏書樓,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一個熬著藥看著書的少年,同時他也是逐鹿學院的唯一先生。
年幼難免頑劣,南燭麵對學生的胡鬧常常會板著一張與其年齡不符的老城,因為這樣看起來更有為人師的威嚴。久而久之,南燭麵對學生都是板著臉,實則並非生氣,隻是習慣而已。
但是現在的南燭真的很生氣,手中搖晃的油燈和輕顫的手臂都表明他的內心由於憤怒的不平靜。
燈光下依稀能看見散落在地的書籍,燈光下依稀能看見穿透的木質地板和一位躺在地上無力起身卻始終握緊一把斷刀的白衣人。當然這些都並非南燭生氣的原因,他的怒氣來源於白衣人身體撞翻的炭爐和散落一地藥湯。
黑色藥湯肆意流著,木炭發出滋滋的聲響,冒著青煙。
南燭帶著憤怒拉開了門,陽光透門而入,極其刺眼。藏書樓內的情形稍顯狼藉,四處散落的書籍,倒翻的藥爐,踏破的地板。站在門側的南燭被陽光拉出一道細長的身影,此時他的身子顯得格外高大,他的臉上威嚴至極。
“請你出去。”
南燭站在門的一側,說話鏗鏘有力。書籍散落重新整理就行,地板破了補補也就可以了,可是這一爐的藥湯無法重熬,因為他的藥園裏再也找不齊同樣的一爐草藥。
是否因為陽光的照射,黑幕主動散去,白夜行與薛慕白的身影同時清晰起來。
薛慕白咳嗽起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最大幅度的動作,不知是因為傷勢太重連續咳血,毫無血色的臉略顯怪異。目光無力看了一眼極具威嚴年輕臉龐。
白夜行看了眼倒地不起的薛慕白,又看著黑衣上整齊的刀痕,複雜道:“你真的很可怕。”
這是白夜行第二次說出同樣的話。
大道三千餘,窺一而行。窺道隻是從天地三千大道中看見,終究不是自身的。同樣是窺道,而且還低了一個小境界,在受傷斷刀的前提下越挫越勇,甚至更有要破境的勢頭,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處,不過一切都將結束。
“請你離開。”
南燭深吸口氣,對著白夜行大聲說道。前麵是出去,現在是離開,這個離開是離開逐鹿學院。
白夜行皺眉看著南燭,臉上怪異無比。之所以覺得怪異,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能這般無理的請他離開,更不論是一個渾身上下透露著普通的人。
“為什麼?”
白衣行因為疑惑,所以疑問。他十分不明白長安城裏為何總是有不知所謂的傲氣,而這些傲氣卻又與勇氣無關,總是覺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因為沒有為什麼。
南燭擺出一個動作,表達了一個意思,簡潔明了的‘請’。不請自來可曾有過為什麼?那麼請你離開更不需要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