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啼過後,陸陸續續出現一副忙碌的景象。一名麻衣青年若無旁人行走過廊,王家內下人視之無物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不過每每相遇而過卻下意識躲避一番,神情各有不一,怪異居多。
青年臉上平靜無奇,雙眼深邃卻流露麻木,他非常清楚今日王家忙碌甚至可以說如臨大敵的原因,有人要來,貴不可言。淡淡掃了眼洋溢著無法掩飾的激動的眾人,本就無光澤的雙眼更是暗淡一分。
王家很大,對比大楚一些府門更大,可惜終究隻是王家而不是王府,此王非彼王。
三年前他默默無言的走進了那道不曾掛著牌匾的大門之後便曉得,生活在這棟奢華府邸的每個人都頂住獨自的陰霾。洛水是封地,住著一位王,一句來源於楚國太祖的‘兩王不可見’,理所當然就剝奪了某些屬於王家的權利,包括身份。
既然從楚太祖口中說出,就是旨意,就是如今大楚鐵律。
就算大楚人人都通曉其中真實的含義也無人敢言,最終演變至如今洛水極具諷刺的兩王不可見,也是任之隨之。人總是自私,何況王姓在大楚屬於小姓,再觀廟堂之上,五品之上更無一人姓王,無人敢言同樣無人能言。
推開一道門,看見一扇窗,這就是屬於他的房間,不大卻能放下一張床和桌,桌上寥寥數本發黃的舊書籍,顯得陳舊。
入王府三年,習慣了雞鳴而歸,不是回來的太遲,而是起的太早,府內上下習以為常。
青年提筆微頓,看著桌上那張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紙張上的字,稍稍一歎,洛水米貴紙更貴。作為洛水最大的米商,王家從來不缺少大米。盡管上下對他都不加以顏色,食之一物並無克扣。
尋至一處輕輕下筆,由於空間的問題,紙上的字很小,微不可察。
書生。
凝視簡單的二字,專注所以顯得認真。記憶中那張蒼老模糊的麵孔一臉正色在他手心內留下的兩字,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懂了,現在卻又不懂。相由心生,心中迷惑不得解,活著隻是一副皮囊。
書生所指並非自己姓宋名書生,自幼開始讀書,沒有一絲怠懈,更不曾苟且馬虎,理所當然當得起書生二字。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進入王家並非本意,經過許久掙紮卻未曾拒絕。王府誘惑力很大,卻與他無關,隻是實在不忍心絕了那位老人的最後的念想,因為對方是他的授業恩師,同時一手將他撫養成人。
進入王家第一日有白眼,有冷眼,宋書生始終不明白王家既然抗拒為何不抗拒到底而是默默接受,就如他迷惘老師明知此舉無益卻一意孤行一般。更不懂那位嗜書如命的老師會在晚年以一本換一兩酒的瘋狂行徑將書卷三千揮霍一空。
小心翼翼翻開一本書籍,這是老師留下為數不多的遺物,發黃的書皮上寫著‘神諭’二字,乍眼一看,一股肅穆由心而生。
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宋書生看書很細同樣很快。幾年下來神諭何止百遍,可惜終歸不見其義。神諭沒有太多晦澀難懂字語,相反其中簡易令人發指,就如老師說的,真便是真,很簡單。宋書生又在懂與不懂之間徘徊,難道是所謂的隻緣生在此山中?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到正午,下筆隻有寥寥十字,剩餘的時間宋書生正在出神。
輕微的敲門聲傳來,宋書生稍楞,起身開門,見門外老者有些意外,王家依舊忙碌,不需要刻意觀察就能了解,沒有想到對方如往日一般出現在門前。最後認真行禮,對方側身輕挪一步,不曾受禮。
老者將手中食盒放下,動作很快,便很穩,轉身時見宋書生欲言又止,平靜道:“興許今日人來不了。”
宋書生眉頭微皺,王家的事情洛水路人皆知,可以說是這段時間洛水的茶餘飯後,可想那位一身富態,從骨子裏都能聞到銅臭氣的王家家主付出了很多且很大的努力和代價,結果出乎意外。
沒有幸災樂禍,因為沒有意義,王家與他之間談不上虧欠,宋書生不解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