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式——英國人的走狗,去死吧!!!”海報上三個紅色的驚歎號,就像三把尖銳的匕首,深深地刺痛了他!這是他一生中遭遇的最大的誤會……

就在馬華公會成立前夕,英國出兵鎮壓馬共,並設立作戰委員會,李孝式被當局委任為這個完全針對馬來亞共產黨的作戰委員會的顧問及委員。

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痛苦。

就像當初在印度藍姆伽,他與梁宇皋都因為不願意拿起武器去對付自己的兄弟,沒有選擇回重慶而選擇回馬來亞一樣,他同樣不能在這片土地上與曾經跟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倒戈相向,或者用自己的智慧去協助異族人對付自己的同胞!

李孝式他無法像堅辭不受馬華主席一樣不接受這樣的任命。隨著戰後其它英屬殖民地的相繼獨立,他堅信不久的將來,馬來亞也會迎來獨立自主的那一天。而要通過政治途徑而不是流血衝突來解決不僅僅隻與華人有關的馬來亞問題,他必須取得英國的信任。

他隻能妥協,隻能放棄一些可貴而並非無價的東西,以獲取另一些真正無價的東西——那是成千上萬苦難的華人同胞,跋山涉水梯山航海的過來,靠赤手空拳艱苦拚搏打造,用無數代人的血汗將瘴煙彌漫的蠻荒之地開拓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馬來亞,未來的前途命運。

馬來亞的前途和命運,就是馬來亞華僑華人的前途和命運。當然,他的妥協是有底線的。他在接受任命的時候堅決表示:出於民族情感,他絕不參與剿滅馬共的戰爭。他真誠地希望當局尊重他的民族感情,他說,他“相信他的老同學喬治也會同情他尊重他的”!他在最關鍵的時刻,搬出了自己與英國國王的同窗友誼,所有的殖民地官員都表示理解,並同意讓他隻負責協助安撫居民和移植新村。

獲得這一特別的“許可”之後,他又從維護穩定的角度,建議當局在移植新村的時候應盡一切努力避免使用武力。

李孝式並不信仰共產主義,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公開場合表示“並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信仰共產主義”。但是,對於馬來亞共產黨,他是心懷由衷的敬仰的。在重慶的時候,他見識過八路軍辦事處樸素而井然有序的氣象,和那裏的共產黨士兵朝氣蓬勃的昂揚士氣。他和許多為支援祖國抗戰傾其所有的華僑同胞一樣,就跟陳禎祿的比喻:“大陸一感冒,南洋華僑就打噴嚏”那樣,他們義無反顧的動力,是來自於曾經帶給祖國和人民無限希望的“國共合作、共禦外侮”!

他充分尊重他們的信仰和理想。盡管他們不可能與祖國大陸的共產黨同日而語,盡管他們的堅持,對於他們自己的生存來說是那麼不合時宜,盡管他們正在由為正義而戰轉向為尊嚴而戰,慘烈的結果已經可以預見,但是,他從心裏敬重他們!

李孝式將錫礦交給長子劍橋打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安撫居民和移殖新村的工作中去。他與馬華公會一起四處籌資,為一無所有的華族同胞搭建房屋、提供各種援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苦口婆心地勸說不願搬到新村的華僑。

既然在緊急法令的嚴苛要求下,華人移居新村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李孝式隻有充分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獨特的應變方式,為被迫遷移的同胞尋找和爭取適宜居住、種植以及置業的富庶地方,來建造馬來亞曆史的特殊產物“華人新村”。

他幾經考察和比較,先後向當局要到了廣為後人稱道的兩塊地方。一處是距離瓜拉雪蘭莪十六英裏被稱作“十六支”的“紅毛港”。圈定範圍之後,就將萬津、瓜拉雪蘭莪以及丹絨加弄的華僑居民遷移到了這裏。這個地方後來成為馬來西亞聲明遠揚的“適耕莊”。

另一處是東姑阿都拉曼的故鄉吉打州的雙溪大年(SungaiPetani),後來也成為了馬來西亞有名的魚米之鄉。他的這兩個舉措,一直因為居住在那裏的華裔世代安居樂業而被後人有口皆碑。特別是後來發展成為工業區的雙溪毛糯和梳邦新村,一直是馬來半島人口最多,最豐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