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亭畔,積雪如銀,白雪皚皚,萬籟俱寂。於白雪升騰氤氳中傳出錚錚不絕於耳的琴聲,初聞似瑤池仙閣中灑下的仙聲梵音,又似九天玄女猶自哀自憐的低聲吟唱,似冰山頂巔的晶瑩琉璃與環佩叮當相擊,又似春風拂過碧水,柳枝抽出新穗,萬物開始吐蕊的萌萌聲響。琴聲錚錚,仙氣縹緲,使人忘卻眼前隻是滄海茫茫之中一縹緲峰亭,而非瓊樓玉宇,琳宮梵院的仙苑迷蹤。這琴聲倒似自天端傾瀉而下。彈琴之人,白衣勝雪隨風翩飛。他埋首琴畔,自顧自地彈著,黑發在肩後飛成一首流淌的詩,一曲動人的歌,一厥銷魂的詞,一抔動蕩的雲,仿佛這混沌天地,這蒼天萬物,這萬仞精靈,這陰陽萬裏,都於大氣中升騰,縹遠……
“站住,死丫頭!”一聲厲喝打破這靜謐恬人的天地,在琴聲悠悠中衝起些微漣漪,彈琴之人微微頷首,琴音戛然而止。隨之就見一抹緋色飄過,似天邊一朵綺麗的雲悄悄偷下凡塵,撲入這白霧渺渺之中,後麵緊追著兩條閃電般的黑影,似一瞬間,已至崖畔。
緋色女子臉色微顯蒼白,左手捂著右肩,指尖滲出絲絲鮮血,在潔白如玉的手指襯托下更顯豔得猙獰恐怖,她嘴角一抹冷而冽的譏笑,“有本事就來拿”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現今你中了我的‘奪魂釘’,自身難保,那東西難道比你性命還重要?交出來,饒你不死。”一矮個上前一步,酒糟鼻子一聳,聲音尖利而刺耳,他右掌向前一遞,掌心向上,等待緋色少女乖乖交出所謂的物事。
女子回頭看崖下萬丈深淵,霧氣繚繞中深不見底,仿佛一個永無底的張開的黑洞,等待吞噬那嬌小的身軀,吞噬鮮活的靈魂。霧下麵蘊含千萬年的冷和暗,詭異陰森,不知何處是辰星。
她無路可退。
身前兩人武功詭異,尤以酒糟鼻老者為甚,他腦門紅亮凸起,一看就是內功修為極高,他一人自己尚然不敵,又有“奪魂釘”傷其右肩,鮮血汩汩而出,力竭身殘,如沒受傷完好之軀或許可與之周旋片刻,此刻隻怕……
她眉頭一冽,銀牙一咬,倏地一個轉身,決絕地撲向那萬丈崖底,撲向那張開的吞噬人身軀與靈魂的幽幽黑洞,猶如撲向永不可醒轉來的黑暗。
她張開雙臂,長發迎風散開飄向天際,風聲與空氣摩擦聲“咻咻”不絕於耳,秀發翩飛成一匹黑色的錦緞,猶如無數的黑蝴蝶振翅欲飛,飛向迷離中的冥冥九天。那黑比崖中黑暗還要冷上幾分,冽上幾分。
“她……她……”崖上另一高胖老者連說兩個“她”,連同身邊矮個老者一起驚詫的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張大嘴怔在那裏。兩人互望一眼,倏然飄去,刹那隻是空氣蕩了一蕩,隨即崖上恢複死一般的寂靜。
風依舊無聲無息自天際吹來,仿佛剛才一幕隻是夢魘一縱,不複存兮。
風從九天刮來,拂在她張開如蝶的身上,一刹那電光火石間猶如置身兒時,她甚至看到了五歲的自己盤膝坐在石頭上,身側瀑布自穹蒼之上奔流而下,閃著璀璨如寶石般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眼睛生生的疼。白光掩映下師父那張臉時而明亮,時而陰暗,猶如地獄中逃出鬼魅身上縱出的詭異的光芒。“柔兒,你一定要記住為師的話,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一定要拿到天宮秘圖,找出那個關於你身世之謎的東西,切記,切記……”她身子微微一顫,她聽到了師父嚴厲而溫婉的聲音,那麼真實地撞進耳膜,鼻子一酸眼淚湧了出來,“師父,柔兒隻怕……”